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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刚才还小资又有情调的街景不同,几乎与刚才跳蚤市场咫尺之遥的眼前这个街区,却显得破败而杂乱,路十分逼仄,路面也并不平整,看起来年久失修,分类垃圾桶边堆满了各式垃圾,都已溢了出来,随意地散落在地面上,近日的高温下萦绕着苍蝇和蚊虫,时悦必须十分小心地屏息,才能经过那片味道可怕的小型垃圾场。自来美国后,一路跟随着组委会,时悦见识到了美国最光鲜先进的一面,因而如今眼前的街区,让她既惊讶又忐忑,同样的一个城市,如此近的距离,竟然有着如此大的贫富差距。
时悦看着谷歌地图对应着门牌号,顺着导航,她来到了一户破败的平房门前,她再三确认,是这个地址无误。然而这房子如此破败,边上的院子栅栏都坏了,上面结满了蜘蛛网,而在这个治安看起来并不怎样的街区,这栋房子的主人仍然用的是带玻璃的木门,而玻璃已经损毁,像是被什么东西砸过,中间破了个洞,门铃已经没电了,时悦怎么按都没有反应,她抱着试探的心态扭动了门把手,却不料这门压根没锁,就这么被她轻易地开了。
“有人吗?anybodyhere?”
时悦眼前的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更像个巢穴,地上杂乱地摆满了颜料、画架还有各种各样已完成或未完成的画作。时悦必须小心翼翼才能避开所有杂物,她心里的紧张和不安也被眼前那些缭乱的画作吸引了过去,有临摹作品更多是原创作品,在所有这些画作里,时悦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副自己的肖像画,很多很多,不同的尺寸大小,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时悦几乎是像被蛊惑一般地走过去,她蹲下身,看着这些画面里年幼的自己,每一张画的右下角都淡淡地标注着创作时间,时悦仔细分辨,几乎是每隔一年,这个画手就会创作一幅,而从排列开来的画来看,随着时间推移,一年又一年,画的质量越发提高,画手的技巧越发娴熟。
“谁在那里?!”时悦正入神,却被由远及近的女声打断,对方显然怒气冲冲,“说了多少次!我没有钱!我这里只有画!”
还没见到来人,光是这个声音却让时悦惊慌失措地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也是这时,对方终于从拐角处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在黑暗里露出轮廓,对方手里捧着一支蜡烛,在影影幢幢的烛火里,时悦看清了对方的脸。
一张苍老而病态的脸,亚裔女性,消瘦又疲惫,这并不是时悦记忆里的那张脸。她印象里的母亲,即便为生活所困,眼睛总是明亮,有着漂亮的苹果肌,饱满而健康。
“我还以为又是隔壁那几个来偷钱的臭小子。”对方看清时悦的轮廓,咳嗽起来,时悦这才看清对方手里除了蜡烛外,另一只手里拿着枪,枪口此时正直直地指着自己,“你是谁?到我这里来干什么?”对方非常戒备,她警告性地看了时悦一眼,“虽然你说中国话,但这里是美国,枪支合法,法律也规定对于非法入侵私宅的人,就算击毙也是正当防卫。”
时悦第一次面临这种境地,她有些慌乱地摊开手,表明自己没有武器。
“对不起,我不是来偷东西的,我刚在附近的跳蚤市场看到了您的画。”时悦指了指眼前的画,“就是这幅,这幅画,我想问问您,您是怎么创作的?是之前有什么图照着临摹的吗?”
“这幅画是不是临摹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虽然对方并没有移开枪口,但语气已有缓和,时悦给自己壮了壮胆,努力解释道:“我知道这样很冒昧,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因为这幅画里画的是我,是我妈妈……”
时悦努力镇定地解释,却没料到听到这句话后对方的反应,对方愣住了,开始神经质地去墙上摸索什么东西,像是在找照明开关,然而灯光却并没有亮起来,半饷,对方才作罢,然后便就着蜡烛的光芒,快步朝时悦走来。
“把你的左手臂袖子拉开来。”
时悦面对枪口,虽然有些恐惧和莫名其妙,还是顺从地拉开了袖子。对方把蜡烛凑近,时悦这才想起来,自己左手手臂上曾经因为被开水烫伤而有一小道疤。
“有疤……真的有疤……”对方收起了枪,声音几乎是颤抖的,“悦悦……你是悦悦吗?”
时悦这才终于惊愕起来,她满脸不可置信,眼前这位亚裔女子看起来比她妈妈应该年长十多岁,因而时悦在见到对方的第一眼,怎么都没把她和自己的母亲联系到一起。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左手上有疤?”
“你没认出妈妈吗?”对方却没有在意时悦的愣神和僵硬,而是匆忙收起了手里的枪,紧张地念叨起来,“妈妈要是知道你会来找我,怎么的也把电费交了。你不要害怕,妈妈不是坏人,枪只是我用来防身的,这一带治安不好,周边的小混混又喜欢来偷东西,有把枪也好威慑威慑他们。”
时悦根本来不及跟上这事态发展的节奏,她几乎是无任何反抗地被眼前自称自己母亲的女子拉着绕过了客厅里的杂物,然后来到了卧室。
“这里有灯,这里有灯,我带你过去。”对方的声音和手都颤抖着,显然情绪激动。
时悦就这样被拉进了她那小小的卧室,虽说有灯,但也并非是足够明亮的日光灯,只是床头那种廉价的小台灯,并不用插电,只需要电池就可以使用。而环顾四周,时悦才发现,这与其说是卧室,不如说是画室,除了简单的单人床外,便是画架和各种颜料,画架上还有一副刚创作完的画,风格非常独特,画面应该是一片森林,然而却完全没有用绿色进行处理,反而是鲜艳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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