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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小蛮道:“幸亏难得有人经过,才保住了这个要证。这倒是很侥幸的!
蒲椒仁的圆胖的脸上略略起了几条线纹,现出了些儿不安的表情。他反问道:“老爷,你说这血迹是一种要证?”
聂小蛮略一沉吟,慢慢地地答道:“你想这房子里既已发生了一件凶案,这里却留着新鲜的血迹,我们怎能不加重视?”
一个穿罩甲的差役似已瞧见了三人,便从别墅外面的竹篱中走出来迎接。蒲县尉便赶前一步,和那差役招呼说话。聂小蛮却仍站住不动,他慢慢地蹲下来并尽量放低了身子,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仔细地观察那些血迹和血迹的周围。他全神贯注地瞧察了一回,突然指着一处,发出低低地惊呼。
“景墨,你看,这是什么痕迹?”
景墨于是也学着小蛮的样子放低了身子,照样察验了一下。“这也是血迹,不过已不是整个的血点,仿佛经什么东西触擦过了。
“是啊。但决不是被靴鞋践踏的。”
“不是,这一处光滑的石块上面现着很细的线纹,好像曾给块粗布揩~擦过一下。
聂小蛮摇头道:“我瞧不像是布纹。因为只有纵纹,没有横纹。并且这纹痕的线纹很短。这小小一块上已有几个接段,而且略略有些弯形,很杂乱呢。唉,奇怪,这终究是什么痕迹呢?”
蒲县尉忽远远方招手呼道:“聂大人,苏上差,那死者的夫人华玉昧女士因为县里典史里要来检验,刚才下楼。我们不如赶快进去,趁机向她问几句话。”
聂小蛮应了一声,站起来后整理了一下袍服,和景墨一块儿离了那血迹所在,走上泥土路去。他的眼光依旧不住地在地上观察,结果他又从泥土路上,发现了一段车轮压过的痕迹。
这一处砚影书斋是南北向的。前面一排正屋,共有三幢,左右两边略略凸出,式样很觉美观。那房子用灰色的沙泥粉刷的,上下的门窗框子都是朱漆,更有一种雅趣。
正屋前面有一块草地,围着一圈网眼形的细竹篱笆。后面另有两幢小楼,和正屋的距离足有七八丈以外。景墨后来得知知道那个老家人权十三就住在这后屋楼上。
这房子虽没有直接毗连的邻居,但除了南面接近官道以外。后面和东西两旁,距离不远,各有农夫们的草屋瓦屋。
三人走进竹篱门时,看见一个壮班差役和一个跨刀的捕快站在门口,似在那里迎接三人。
景墨这时偶然瞧见那门旁的竹篱,有两个网眼方块,留着断折的痕迹。
景墨于是指着说道:“聂小蛮,瞧,这篱上的断痕还很新鲜。”
聂小蛮也站住了答道:“不错,这个也有注意的价值,但怎样断折的呢?若说有人越篱进去,因而损坏,那是不必要的。因为这扇篱门不像是有锁的啊。”
苏景墨还没有答话,那旁边的挎刀捕快,忽自告奋勇似地表起功来。
挎刀捕快道:“启禀大人,这个我倒调查过哩。据那老家人权十三说,前天有一个江湖乞丐,到这里来讨钱。这里的女主人给了他十个小钱还不肯走,嘴里还凶狠狠地咒骂。后来男主人从楼上赶下来,把他驱逐,那乞丐竟敢用武反抗。因此两个人在里面推搡过一会,篱笆上才留这个断痕。”
聂小蛮连连点头称赞道:“你能注意到这点,也足见你细心。我还没有请教过哩。”
蒲县尉从旁代答道:“这是县衙里派来的胡德富胡都头。他也是公门里的老人了。”
胡都头听了聂小蛮的褒奖,嘴角翘了一翘,脸上好似粉上了一重胭脂,那种得意的表情竟然已经按捺不住。一会苏景墨已走进了篱门,穿过草地,聂小蛮又在那西面的碎窗口前站住。
这里放了一个大咸菜坛子有一块果然已经碎裂,有少许破裂的碎块仍留在框上。分明那凶手先失手打碎了坛子,才伸手拔出窗拴,然后从窗里爬入屋中。
聂小蛮说道:“这当真是凶手的进去的路径吗?窗槛上还有半个黑缎鞋印子呢。”
蒲县尉已首先引导,踏上了中间的石级。苏景墨也跟在他的后面。正区的中间是一个客堂,四壁涂着浅绿色,家具虽简单,却很雅致。几只西式的圈椅软椅都罩着黑布套子,中间排一只小小的圆桌,桌上放着几本杂志,中文和日文的都有。
一切器物果然都仍排列整齐。西首里是一间饭堂,同样是新式的布置。壁上有一张放大的女主人的画像和几张风景画片。靠窗口的壁上有一个长方形的痕迹,颜色较深,不过地上并无坠落的镜架,也不见有争斗倾翻的迹象。那凶手就是从饭堂窗口里爬进来的。窗上缺少一块玻璃。这富是朝西的,窗口外面就是草地。
东侧的一间是饮茶室,楼梯就在想座位的后面。那被害的牛以智就倒在楼梯脚下,两足和梯级距离不到两尺,头部正向着南面。这时尸体上已盖着一条白色床单,有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妇,依靠着一个中年的女佣,正低着头在尸旁嘤嘤级泣。
这少妇身上穿着大红锦衣,白锦护袖,加披彩袖云肩,胸佩玉坠,面部却被她手中的白巾掩住,一时瞧不清楚。但瞧了她的白嫩而细腻的肌肤,苗条轻盈的身材,便可以推测大约岑明楷的评语并不过分。
蒲县尉轻轻走上前去,和华妇人说了一句,应该是给聂小蛮介绍。那妇人抬起头来,景墨这才瞧见了她的面貌,年纪约在二十四五上下,面貌的确很美。
鹅蛋形的脸儿,两条细长的眉毛,一双澄波似的眼睛,假如眼圈上没有那种略略红肿的现象,确含有非常的勉力,足以颠倒任何一般的男人。这时她虽然不施粉黛,但那天然的颜色,已当得“楚楚动人”
的评语。她向着新来的几个人略略点了点头,重新把亲巾掩住了面部,不住地低声呜咽。
聂小蛮回了一个招呼,佝偻着身子,把尸身上覆盖着的单被慢慢地揭开。于是那形状可怖的尸体,便呈露在所有人的眼前。
那尸体上穿着一件很寻常的半袖短道袍,露衫脚上是一双靸鞋,头上戴一顶纯阳巾。景墨在一旁默不作声地仔细暗记下那尸体的样子,只见那尸体是向右侧卧。
尸体的左手摘在左股上面,手背的皮肤显得很黑。景墨把身子凑向前些,才瞧见那死者的面目。这人的伤痕当真在下颔和颈项之间,硬领已卸去,衬衫上架着不少血迹。
他的咽喉已完全破碎,显见是一种散子的鸟铳所伤。那左面的面额和右面的颧骨上,也有不少散子的伤洞。因此血淋淋地越见得伤痕的可怖。他的两眼紧闭着,长黑的头发乱没在额上,并且也有血污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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