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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封看她的目光坦诚,话语轻松随意到仿佛一下穿过了他们僵持的过往,重回彼此相依为命的田园岁月。这一瞬他可以调侃着替她缝补被褥,仿佛下一瞬他就会挑拣着院子里的破败,又要大张旗鼓地替她重扎篱笆。他们的那些龃龉,憎恨,谩骂,乃至他现在的不堪处境,都被他轻巧一卷,彻底抛向了脑后。
可笑的是,她的一切狠厉都像是面对他的一场拙劣表演,他根本不为所动,甚至堂而皇之地漠视她的权威,连对自己接下来的处境也没有完全的认识,似乎是吃准了她不会残忍对待他。可不管他是不是她的阶下囚,是不是已经沦落成她的畜奴,这一瞬,他都回归了他最本来的职责——她的大哥。
三年前她给他下毒,迎来了彼此长达一年的冷战。他虽不会对她撕破脸皮,但他可以随时陷入到防备她的状态,并不惮把他对她的厌恶全数展现给她看。
如今,他的遭逢比三年前还不如,可他的眼里没有了憎恨,没有了防备,虽然他看她的目光里总有一股难言的哀伤,但那终究是自己熟悉的信任了。
她不知该同现在的他说点什么,只是心情复杂地拿来针线,带来属于自己的那一床棉被。
与给君不封准备的棉被相比,解萦给自己准备的棉被更为对付,已经不是针脚细不细密的问题。君不封虽对此早有预感,真见到那床针脚稀松的棉被,还是下意识眼眶一湿。
小丫头恨他,憎他,骂他,打他,可下意识送来的东西,又总是想把她力所能及最好的东西送给他。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即便他让她伤透了心。
他吸吸鼻子,自嘲地笑了笑,快速替她缝补起被褥,而女孩就坐在他身侧,环抱双膝,沉默地看着他。
君不封手脚麻利,很快替解萦将那一团乱的针线理清,查漏补缺完毕,他郑重其事地将这床棉被批到了解萦身上。
兄妹俩以同样的姿势对坐,君不封意识到自己大敞着腿,姿态甚是不雅,下意识又去遮羞,解萦讥嘲地挑眉,又掸了掸棉被上的棉絮,冷声问道:“这是何意?”
“夜深露重,密室阴冷,女子性寒,现在你又在屋里开了一扇小窗,大哥血热,不觉得有什么,但你这样下去,会容易冻病。”
她沉闷的脸上似是突然被他撕裂出一条狰狞的口子,她毫不买账地把被子甩向一边,咬牙切齿地骂道:“现在知道疼我了,以前呢?以前你是怎么骗我的?现在才来朝我示好,晚了!”
她到底没能压下这几年的不忿。
君不封唇角一勾,不顾她的闪躲,将她反手转到自己怀里,强行替她披好被褥。
女孩一如幼时一般坐到他腿上,可如今的她即便轻再盈,也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而非没什么分量的小豆丁。
大腿的僵硬提醒着逝去的年华,他又怔怔望着她。
几年前面对解萦的示爱,他尚可以告诉自己,那迷恋只是一时兴起,都是过眼云烟,等她长大,见识的男人足够多,她就会明白像他这样的亡命徒根本不值得她驻足。
可在他半吊子一般奔走为自己洗冤的两年里,她却不声不响替他布了一个精巧的局,如此精细而稠密的准备,已经让他没有办法再说服自己,她对他的爱恋仅是她的一场错觉。
抬手捋了捋女孩的头发,君不封恍惚道:“丫头,你骂得对,以前大哥凶你,是大哥不识时务,伤了你的心。你对此打我,骂我,大哥都没有怨言,因为是大哥做得不好。你对大哥情真意切,我若如今再对你冷言相向,那是我冷酷无情,辜负你的情意。”
素来绝情的君不封嘴里居然蹦出这样有情的一句话,解萦甚至怀疑她一时听错。
可随之而来的,是男人苦涩的相拥。
她迎头撞入他怀中,看他胸口的凤凰蒸腾,一床棉被披到两人身上,他像过往一样向她微笑了:“丫头,谢谢你一直以来为大哥做的一切。”
解萦鼻子发酸,险险要哭,锁链牵动,男人已经提前替她拭了泪。
她对他又踢又踹,又骂又打,而他仅是搂住她,坚定不移地搂着,就像很多年前他第一次抱住她。
解萦在君不封手背上留下了三个带血的牙印,疯癫偃旗息鼓,她任由男人搂着,逐渐从这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中回过神。
君不封适才的那一番话,比他毫无尊严地跪在地上同她道歉,更为让她受用。
可在通天的快乐之前,她心里率先敲响的,是警钟。
解萦这两个月的“表演”,江湖上人尽皆知,燕云想是也没有对隐瞒君不封自己的行径,他虽是个“已死”之人,但解萦没有把话说死,给他留了个可以随时复活的尾巴。而在这之后,也不会有人再漫山遍野地追杀他。
他重新是个干净的江湖人了。
君不封那样喜爱自由,又怎不会为这欣欣向荣的前景心动。
他很清楚她对他的欲求,应该也清楚,只要两个人重归于好,有了夫妻之实,那束缚他的一切,也终将不复存在,他总能重获自由。
所以,为什么不再故技重施,让她再被骗一回呢。
解萦承认自己有点心计,可在君不封面前,她始终是最容易被骗的那个人。
君不封固然毫无城府,可跟他比冷静自制,她从来就比不过。
解萦打了一个寒噤,压下去了就近和他撒娇的欲望,但转念又想,就是他一门心思想着逃,在她目前的操持下,他就真的能毫不动容吗?
这么想着,解萦像君不封使了个眼色,男人心领神会,爬上了早就铺好的床铺。
解萦紧随其后,要躺在他身边,男人身体一僵,惴惴不安地劝道:“丫头,这稻草床铺不比你的拔步床睡着舒服,大哥现在是在做牲口,睡草席是理所应当,但你远没必要和大哥挤到一起睡。”
解萦不屑地哼了一声,一口咬在他胸前,险些要把他一侧的乳头咬下来。她讥嘲地骂道:“事到如今才想起来自己这牲口的身份了?刚才和我大哥长大哥短地套了半天的近乎,现在轮到我要玩你了,又开始跟我摆畜生的谱了?”
君不封吓得连连摆手。
解萦嫌弃地瞪了他一眼,挑衅地问道:“如果今晚我偏要和你挤在一起,就要你抱着我睡呢,你是许还是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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