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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凝视我半晌,仍是如父亲一般抚我头发说道:“你尚且如此痛苦,那些真心真意待你之人又当如何?你既已作抉择,便该放下。”
我哭道:“茉儿是想下定决心放下,但是师父若是如我一般爱过一个人,便应该知道真正放下并非易事。”
他似有所触动,眼中有一丝痛苦之色转瞬即逝,说道:“纵非易事,亦要去尝试。”却忽然问道,“你在昆仑山中是跟随玄清么?”我只觉此言有些莫名其妙,玄清师姐那玉洁冰清、飘然出尘之态浮现眼前,再观察曹先生此时之态度,心中微微一动。
师尊清阳真人所收的徒儿我己知有曹先生、玄清师姐、卢杞、公孙靖和我,但尚有何人我并不知。虽与玄清师姐相处两载有余,她却从未向我提及师门之事。我在昆仑亦仅是闲居,他们均是文武全才,我远不能及。
曹先生年纪似乎略长于玄清师姐,但他既是师尊亲子长徒,又为何会远离昆仑数载不归?其中定有隐情,我却是不敢相询。
但我心中实在是有太多疑问。曹先生应知我冒险来此并非仅为倾诉自己心中之事。
果然听他说道:“茉儿定有许多疑问,我今日便尽数告知你。”
我终于明白了事情原委。
三年前他与父亲志趣相投,欲再开辟一条水上丝绸之路连通中原与西域,便亲自去往波斯诸国,后辗转至吐蕃。虽是历经艰难险阻,却已将关节尽数打通,诸国商贾自是愿意,但成功与否仍需大唐皇帝抉择。吐蕃赞普见他才能卓越,委以官职命他回使中原。
我问道:“那师父可与皇上说过此事?师父如今是留下还是随他们回去?”
他微笑道:“你爹爹如今已是丞相,他已去告知皇上此事,皇上已欣然允诺尝试通商。吐蕃赞普与我情同兄弟,曾救我于危难之中,我恐还是要返回吐蕃。”
我知他胸襟广阔,并不拘泥于国界之别,只要能为天下苍生谋利,吐蕃大唐本无分别,况且那吐蕃赞普己与大唐结盟,便是附属之国,曹先生助他们亦无可厚非。只是他此去恐再无机会返回,蕊欣年纪已不小,不能再等下去了。
我点头道:“茉儿知道了。只是有一事相求师父应允,师父应该明白蕊欣姐姐对师父之心意,三年来姐姐拒绝许多良缘,只为等师父归来,请师父此次带姐姐同去。”
他闻言,沉思良久道:“此事我不能答应。”
我急道:“皇上承诺我可下旨赐婚,父亲决无异言。心等侯多年,师父真的如此狠心么?”
他仍是摇头道:“并非我狠心。但我此生已过大半,中土,气候恶劣,民风尚未开化,她自幼长于京都闺阁,一生?”姐姐已是痴而吐蕃远离怎能耽误她我心中计议己决,无论如何亦要他接受,遂道:“若是师父执意拒绝,姐姐终身不嫁或是因此轻生,请问师父于心可忍?师父应当明白若是真心相爱,便会看轻身外之物。茉儿相信以姐姐之才貌,师父心中并不嫌恶她,为何不肯成全姐姐?”
他听我说完方叹道:“茉儿如此说来,师父竟是无法拒绝,否则更是罪孽深重。”
我惊喜已极,道:“那师父可是应允了么?”
他点头道:“若是蕊欣愿意,我便带她去吧。”
出门果见浑缄仍在等候,他送我回宫途中见我无比欣悦,自己亦是开心,也并不问我为何如此,行至离朱雀门不远处,放下我道:“娘娘请早些回宫,浑缄不再远送了。”我对他笑道:“多谢浑将军。”他与那副将遂一齐上马离去。
我与蓝笺仍是经朱雀门行至后宫仪化门处,抬头望见李进忠和李齐运候在那里,心中不由大惊。李进忠走近我不紧不慢回禀道:“娘娘回来了。皇上在太极殿久侯多时,请娘娘速去见驾。”
我心知是李齐运坏事,怒视他一眼。李齐运伏地请罪道:“娘娘容禀,并非奴才有意去回皇上,只是娘娘去后不久,皇上便回至水阁。皇上不见娘娘踪影便严加责问,奴才实在不敢欺君罔上,请娘娘责罚。”
我对李进忠道:“既已是迟了,我还是先回水阁吧。”我须得将身上内监服饰换下,皇帝秉性极为讲究,我若是如此不伦不类去见他,只恐让他更加恼怒。
我亦不敢拖拉太久,急忙更衣而至太极殿,不知他今日要如何责罚我。
他坐在御座之中,仍是身穿朝服冠冕,似是刚与群臣廷议而回。我自知妃嫔擅自出宫罪名非轻,不敢看他面上是何表情,垂首走进,跪下说道:“臣妾见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他并不赐起,视我半晌方冷冷说道:“你还知道回宫来?”
我默默无语,他心中本已有怨,今日之事更如火上浇油。他要如何发雷霆之怒,我实在无法预料,莫若不要开口为好。
太极殿中虽是铺设地毡,那青石板地面仍是坚硬无比,他从未让我跪如此之久,我的膝盖己开始隐隐发疼。殿中宫人皆肃然而立,一时鸦雀无声,此时若有钢针落地,亦可听得见。
殿外温和柔润的轻风吹拂起我鬓旁的发丝,精美刺绣的浅碧衣袖随之轻扬,却不能宽慰我之心情。
他见我久久直视地面,既不分辩解释亦不看他,怒声道:“你对朕无话可说么?”我眼见他的黄色朝服下摆映入眼帘,知他已离开御座站立于我面前。
我惊惶地抬起头,只见他深沉黝黑的双眸正盯着我的脸,似是怒到极处仍强自忍耐,只得开口说道:“臣妾擅自出宫原是错了,但是此事关系重大,非去不可。皇上不必留情面,按宫规处置臣妾便是。”
他仍是冷冷说道:“你去见何人朕并不想知道。朕只恐你擅自离开会成习惯,以为朕这宫廷之中是随意来去之地。”随即对李进忠言道,“带贵妃去云阳宫住上几日,待她明白自己的行为到底错在何处,再来见朕。”
我知道云阳宫系冷宫之所,宫中犯错之妃嫔皆须前去于佛前思过。他说是几日,到底是多久恐难料定,我并不担心自己,只恐待我出来时,曹先生已离京都而去,蕊欣之事尚未办成。于是我忙道:“臣妾本是有罪,多谢皇上从轻发落。只是皇上昔日承诺可将臣妾姐姐赐婚与她心许之人,如今曹先生己返京都,望皇上遵守诺言。”
他冷冷道:“朕之诺言定会遵守,你现下还是好自为之。”我叩首起身随李进忠离殿而去。
李进忠带我至云阳宫,说道:“娘娘且在此委屈几日,皇上今日闻听娘娘不管不顾私自出宫而去,着实是恼怒,待过几日自然会让娘娘回去,娘娘莫要伤心。”我嘱咐他道:“你若见到国丈,不要告知他此事。”他点头而去。
蓝笺与青樱知悉后都跟随而来,定要在此,我只得由她们。
云阳宫中设有佛殿,虽不似水阁风景优美,却一般清静,倒不觉有何不习惯之处。
次日,我正于佛前虔诚跪祷之时,青樱走近说道:“姐姐,似是有人往这边来了。”只听内监传报之声道:“淑妃娘娘、贤妃娘娘到。”我昨日方被他责罚在此,宫中消息传递果然灵通,不知她们来此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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