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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容脑袋一片空白,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转头,那张轻浮的面孔正笑如清风地瞧着自己。阿容皱着眉,又羞又怒地说道:「你太过分了吧!」
赵元祺故作淡定,一脸狐疑道:「你不喜欢吗?」
此言一出,阿容的内心猛然涌现一股无以名状的羞耻感,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鼻烟壶之争那天。凭什么这傢伙这么轻易地就看穿她的心思,还要一一拎出来嘲讽,她真为他的无耻感到愤怒至极。扬起手来,正要搧这该死的一记耳光,偏偏那个男人又再次轻易地将她制住,连她预备的后手都不留,全都一併封死了。阿容一咬牙,不甘心地说道:「你现在到底要怎样?你已经赢了我输了,你一剑杀了我就是,不用这样羞辱人!快动手!」
赵元祺一愣,吊起了眉毛:「你反应有必要这么大吗?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情不自禁就这样了。」
阿容不知他是何意,一听他说自己很可爱,怒意登时去了大半。她突然好气自己,明明她应该感到很生气的,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息怒,真是太不甘心了!总而言之,她现在内心很矛盾,一面觉得很羞愤,一面又有一丝莫名的期待。咬着下唇,佯怒地哼了一声。
赵元祺看她表情,突然又不想这么轻易地满足她,笑道:「况且,我想你既然这么喜欢我,那么我这么做,你应该也不讨厌吧,毕竟我可是满足了你的愿望。」
此言一出,阿容脸色一变,一伸手又要甩飞镖。赵元祺一面挥手挡下,一面无奈地笑道:「等等等等,小阿容,你又要动粗了,你这么打我不会心痛吗?」
阿容听出他的调笑,脸一红,立刻反驳:「我偏要打你!」
赵元祺欲盖弥彰似地笑了笑,似认真非认真地说道:「你别这样嘛,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哎,快住手,我担心你这么打我,你心里会捨不得。」
那句「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一出口,阿容驀地一愣神,挥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她目光一转,立刻迎上了他的目光,那眼色难以捉摸,潭水一般地深沉,轻易地就将她牢牢攫住了。他是那样的神秘,那样的若即若离,让她深深地就陷入他的世界,不能自拔了。
她的脑袋忽然闪过好多个念头,方才他明明说是在开玩笑,那为什么又要吻她呢?当她在确认自己有没有会错意的时候,又似真非真地说喜欢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嘛?这傢伙根本就是吃定了自己先动了心,才这样有恃无恐地捉弄人,实在是太狡猾了!
阿容皱了皱眉,带着些确认的口吻说道:「你根本不是认真的吧?」
赵元祺又是那副似真非真的表情,微微一笑,有些死皮赖脸地说道:「小阿容,我替你上药吧!」
阿容一愣,差点要当场气死。这傢伙真够奸诈的,竟然就这么巧妙地绕开话题,这下她这是该重提呢,还是就这么算了?她忽然有些犹豫。赵元祺在水盆边弄了点水,靠近了阿容,主动地要捲起她的袖子。阿容迅速地抽回了手,终于还是大起胆子,果决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说清楚啊!」
赵元祺笑了笑,很快地抓住她手,表情突然认真了起来,正色道:「快点,你刚才那么大动作,伤口裂了怎么办?」
然后他不由分说地捲起阿容的袖子,阿容真是羞得无以復加,且不说他又回避了一次问题,让个男人帮她上药,这未免也太羞人了。偏偏那赵元祺一脸认真,全没了刚才的戏謔之色,搞得好像是她自作多情地怀疑别人对她有非分之想。愣了一会,觉得还是不能就这样妥协,一抽手,伤口却冷不防刺痛了起来。她「嘶」的一声,回头一看,果然是裂开了,伤口处泊泊冒血。赵元祺一脸认真,一丝不苟地替她上药。他的手法很轻,一点也不粗鲁,十分细心地替她处理伤势。阿容脑袋一片空白,有些将就地让他上药,目光一别,乾脆眼不见为净。
好半晌,那两人都没说话,空气突然就尷尬了起来。阿容把头一垂,思绪混乱地塞满她的脑袋,感觉什么事都不能思考了。正自恍神,忽听赵元祺说道:「小阿容,你之后预备去哪里?」
阿容无暇思考,口气有些衝地说道:「我怎么知道?」
赵元祺十分体贴地替她理好袖子,听她好像很不服气,笑笑地说道:「那不如你就跟着我吧,怎么样?」
他背对着她收拾东西,她看不见他的表情。这句话一出口,阿容真怕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抬起头来,乾脆把心一横,大大方方地逼他吐实,大不了就是一走了之,没什么好牵掛的,便单刀直入地问道:「赵元祺,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觉?直接跟我说清楚,不要再打马虎眼,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吧!」
听罢,赵元祺一愣,转过头去,看见阿容认真的表情,突然又十分犯贱地想吊她的胃口,狡黠一笑:「小阿容,你怎么突然认真起来了呢?你问了我这个,不觉得自己应该先表示些什么吗?」
阿容耳根一红,这傢伙竟然把问题丢回给她,忽然就觉得有些羞耻,她又怎么能拉下那个脸来跟他表明心意?正踌躇间,忽见一旁的赵元祺定定地打量着她,那表情不像在等答案,倒像是很享受似的,饶有兴致地观察她的表情。阿容不住又羞红了脸,皱眉道:「干嘛?」
赵元祺爽朗的笑了,似真非真地说道:「小阿容,捉弄你真的很有趣呢。瞧,你每次都会露出这个表情,让我忍不住就想使坏了。」
他原来只是想再看看她生气的表情,很故意地说了这么几句话。谁知阿容一听,却非常认真地往心里去了。她是多么真切地在思考自己的决心,多么殷切地在盼望他给出的答案,只是那些期待,那些幻想,全都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泡影了!她突然好不甘心,本能地就想就痛宰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偏偏又狠不下那个心来杀他,他怎么可以不喜欢自己?怎么可以这样戏弄自己?一咬牙,重重地甩了他一个耳光,愤恨难平地夺门而出了。
赵元祺愣了半晌,后知后觉地感到脸疼,伸手轻抚自己的面颊,好像也不觉得自己玩得太过火,慢吞吞地出了房间。一出房,方才散步的那两人正好回来了,一下子和他撞个正着。宋映欣怯生生地道:「赵少爷……你跟陈姑娘怎么了吗?」
赵元祺正想解释,一时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出去。到了门口,已经不见阿容的身影,一支短小的羽箭咻一声飞了过来。赵元祺眉心一动,顿住了脚步,立刻拆开来看了。
屋外,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一天,很快地就下起了雨来。阿容满城乱跑,像一隻无头苍蝇,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冰冷的雨浸泡了她全身,可她似乎没感到什么凉意,因为她的内心有更强烈的情绪,正在翻涌着,完全夺去了她其馀的感官。
她来到一座凉亭,后知后觉地感到雨停了……不,是因为有了遮蔽物,将她从雨幕中解救出来。那雨下得真挺猛烈的,只可惜并没有将她打醒,她的脑袋有好多东西未解,今后何去何从?要怎么营维生?还有那个一直吊在心尖上的问题,真使她万分痛苦。她甚至有一瞬间觉得,倘若那个男人能明明白白地给她一个答案,她或许就不会那么难受……
她紧紧捏着自己的手掌,刚才她就是用这隻手,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他肯定很生气吧?完了,他又更讨厌她了……她突然好恨那个不老实的自己,恨那个拉不下脸来坦白的自己,恨那个先动了心的自己,如果他不是那么的吸引她,她就不必这么的纠结,不会这么的患得患失。然而,现在这些都已经不及后悔了,她只有放任自己的泪腺,狠狠地大哭一场,将这一切都纵情在滂沱大雨中了……
小饭馆里零星坐着几桌客人,店小二陪着笑脸,十分勤奋地招呼来客。不久后,店里来了个女客,纤瘦的身形,几戳发丝贴着额头,沉着脸走进店来。小二殷切地上前,下意识就先对她行了个礼,不敢怠慢地为她点菜,又迅速地招呼了厨子。
她坐在角落的一桌,隔壁坐着两名食客,正兴奋地聊着八卦新闻。最近大稻埕一带满城风雨,百姓们沸沸扬扬都在传说一件事。那俩食客谈到了兴头,几乎忘了动筷,越说越起劲。其中一个圆脸的尤其激动,摆在面前的饭菜都要冷了,他仍然停不下口,兴致勃勃地说道:「张兄,你说那个去投靠艋舺人的二货,他是不是犯贱哪?咱们大稻埕乡亲哪儿不好了?自家待不下去,偏要做死去投敌,哼,这叛徒准没好下场!」
对面那个张兄搔了搔头脑,很含蓄地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唉,吴兄也不能这么说,没准人家有什么苦衷,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对面那姓吴的圆脸汉子眼角一跳,有些激动地说道:「你怎么能替他找藉口呢?艋舺人横行霸道,四处撒泼,那傢伙既然投奔了他们,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杀千刀。我管他有没有苦衷,为艋舺人卖命,在我眼里无异于畜牲。我们大稻埕百姓应该同心协力,将这叛徒抓起来,活活烧了!」
圆脸汉子说罢,旁桌就有几个客人也来凑热闹,都在谈论着「叛徒事件」。一个年轻人听那圆脸汉子一说,非常慷慨激昂地表示认同,很直接地说道:「就是,这位大哥说得很对,要是我们不将那叛徒抓回来,哪天他若逮着机会,说不定会对我们不利。依我看,咱们应该一人一刀将他砍成肉酱,这样才够痛快!」
旁边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这番「慷慨激昂」的言论,纷纷大呼痛快,各个拍手叫好。这时,忽然一条黑影闪得飞快,在饭桌上落了下来。眾客一抬头,驀见一道剑光盛气凌人,往那年轻人的脖子架了上去。眾人大吃一惊,纷纷退避。年轻人不及抽身,立刻就感到脖颈冰凉,目光往长剑上一扫,整个人便定在了地下,丝毫不敢乱动。眾人惊魂甫定,这才看清那出剑人,原来是旁边默默坐着的女客。她的神色有些阴沉,持着剑的手染了些脏污,一身紫黑衣裳如墨,看上去就更显阴森了。
女客却不管眾人目光,利眸一扫,咄咄逼人地说道:「那个『叛徒』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说要一人一刀将他砍成肉酱,你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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