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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城已经被攻下了吗?”万和的消息让万瑞文开心,日本鬼子的逼近又让他焦虑。新城距离甘城只有四百多里,一旦新城被破,甘城必定危在旦夕。
二账房再次奔到窗边,痴痴地看着在学生中间如鱼得水的沈小苇,脸色凝重:“老先生,情况不太好。看情形,国民党守兵很难守得住。”
“爸爸,要不要让大哥派人打听打听消息,我们也好早作准备。”张一禾指了指后院里玩得开心的孩子们。
“三嫂子别急。我已经派兄弟去打探情况了。一有危险,我就派人通知你们。”二账房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儿,恍惚间,穿着学生裙的女儿已经长大,亭亭玉立于一群漂亮的女学生之间,成为她们中最杰出的一位。
张一禾看懂了二账房的心事,安慰他:“你放心,小苇在我们这里一天,我们就对她负责一天。如果你觉得不安全,想把孩子接走,我也不反对。看新城的战势,情况的确不容乐观。”
二账房很犹豫,在新城,他亲眼目睹了大街上被蹂躏的中国妇幼,日军的惨无人道令所有的目击者不寒而栗。可是,灾难来临时,湖心岛就安全吗?一旦交手,除了茫茫水路,连逃的地方都没有。他相信,万家的逃生之路绝对要比他多。如果万家也走投无路,到时候再说吧。
“三嫂子,孩子在你这里过得很好,个子都长高了,还是不让她跟着我四处漂泊了。放心,如果有一天发生危险,我这个做父亲的不会贪生怕死的。”二账房打定了主意。
“好。”张一禾有口难言,遇到这样的土匪,除了妥协认输,她也找不到更好的主意,何况,与沈小苇相处这么久,她也的确对这个孩子产生了感情?
万秀才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二账房,我先把丑话说到前头,省得你以后怪我们家。日本鬼子是什么下三滥的货色,你比我们更清楚。如果鬼子来了,你赶紧过来把小苇带走。我们到时候自身都难保,哪里保护得了这个孩子?”
二账房一口答应:“老先生放心。一接到日本鬼子来甘城的消息我就过来接孩子。如果我在孩子之前遇难,那是孩子的命,就请你们尽力保护她,好吗?”
说着,他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了两张银票递到一禾的手中:“这是我在去新城的路上救了一家当官的,人家送我的,两万多两银子,全都寄放在上海一家美国人开的钱庄里。”
一禾连连拒绝:“不行,我不能要。”
他把银票放到身边的桌子上:“三嫂子,一半还你上次的赎金,另一半留给小苇,如果我遇到不幸,孩子还能有口饭吃。你千万别要拒绝。”
许是站久了,话刚说完,二账房后背的伤痛开始发作,疼得他咬紧了牙关。
一禾与公公扶他坐到扶手椅上,问他要不要找医生。
“不用。这种枪伤在我的身上有十多处,习惯了,过段时间就好了。”
这时,门外进来了两人,一看就是跟二账房一伙的。他们走到二账房跟前,其中一个高个问他:“哥,我们走吧?”
二账房起身,朝张一禾和她公公拱了拱手,在两个手下的搀扶下,离开了田家巷一号。
二账房的造访搅乱了田家巷一号的宁静。
放学后,一禾照顾一家老小吃过晚饭,就去后院女子学堂的教师宿舍找肖若梅跟白音素:“听说日本鬼子已经打到了新城。你们知道吗?”
“真的吗?”白音素很吃惊,“新城一破,甘城就危险了。”
“是啊。我们女子学堂开学才不到两个月,如果鬼子来了,肯定不能再开了。”一禾蹙起了眉头。
肖若梅倒很淡定:“不用怕。只要我们团结一致,一人咬他一口,就能把鬼子吃干净了。”
一禾忍不住大笑:“鬼子的肉是鬼肉,喂狗,狗都不吃,哪个人愿意吃?”
“我就不懂,为什么日本鬼子在中国各大城市逢战必胜?中国军队人又不少。”肖若梅很愤慨。
“将不行,兵能如何?逃跑将军太多了。”白音素淡定地说出真相,“国民政府的官员除了腐败就是拉帮结派,根基烂了,没有战斗力了。”
“如果鬼子来了,我们女子该怎么办?”张一禾抛出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怎么办?不是死就是生,这是一个必须得面对的问题。
“很简单。向死而生。如果遇到鬼子,我肯定跟他们拼命。从各路消息来看,遇到鬼子后,女人生不如死。拼死是唯一的出路。”肖若梅很凛然。
“你呢?音素!”
“我直接投河好了。拼命的过程太痛苦,我受不了。”白音素慢条斯理。
“你呢?一禾!”肖若梅追问她。
“我不能死,一大家子人离不开我,我要保护他们,所以,我要生。”一禾早就想过了,她不能死,家人离不开她。
“我们三个人选择各不一样,不知道谁会最幸运。”肖若梅很感慨,“三个人都好好地活着是最理想的结局了。如果有人不幸,请活着的人把我们在田家巷一号的故事写出来告诉后人:曾经有一个女人与日本鬼子拼过命,没成功,但她尽力了,没丢中国人的脸。”
“若梅,你把气氛渲染得这样悲壮,是不是先把自己感动到了啊?”白音素启齿而笑。
“音素,我说的全是真的。你记住啊,如果活着,要给我立个传。”肖若梅一板正经。
“放心,只要我不死,肯定完成你的交代。万一我不在了,请在每年的忌日给我送一束鲜花。”白音素回答得半真半假。
张一禾举起手,对着她俩的嘴巴轻轻撕了撕:“呸呸,屁股嘴,胡说八道。老天在上,面前这两个小女子还是孩子,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你们俩给我记着,谁都不准死,要死就让日本鬼子死。女子学堂需要你俩,你们的家人也需要你俩,死啊死的,死什么,这个世界需要的是善良的人而不是日本畜牲。我们要想办法把畜牲灭掉。”
她的声音在夜的寂静里回荡着,飘出了开着的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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