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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大人,身体怎样了?”
躺在床上的董尚义听到招呼,连忙想要撑起身子,但怎奈虚弱无力,根本坐不起来。
钱天敦上前轻轻按住了他的肩头道:“你大病未愈,躺着就行,不必强撑。”
董尚义有气无力地应道:“董某这般狼狈模样,让大将军见笑了!”
钱天敦道:“这可是疟疾,寻常人都撑不住的,你能这么快有所好转,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董尚义道:“下官也知南洋多怪病,自出访以来,一直小心饮食,禁食生冷,就怕得病,但偏偏怕什么来什么,还是中了招啊!”
钱天敦道:“这个病跟饮食没太大关系,应该是被蚊虫叮咬所传染,可谓防不胜防,你也不用自责。按时服药,好好休息,再过个三五天就能痊愈了。”
钱天敦探望完一众病号,脸色却未见轻松。他吩咐手下去本地市场多采买一些畜禽蛋奶,以保证这些病号在恢复期的营养。
特战师并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自南下以来军中已发生过好几波类似的疫情,但前几次都是在驻军情况下发生,医疗救治条件要好得多,而这次爆发疫情却正好出门在外,条件远不及在自家基地,救治病号也更为麻烦。
幸运的是疟疾主要通过蚊虫和血液传播,传染性还算可控,加之及时采取了隔离治疗措施,疫情未在军中大规模爆发。
但这么一番折腾下来,随军携带的药材也消耗了不少。这些药材在海外难以补充,只能祈祷接下来不会再有类似这样的意外了。
舰队在孟买逗留一段时间后,疫情总算平复,大多人都得到了治愈,但最终还是有三人病重不治,逝于当地。
钱天敦不愿将手下葬在这异国他乡,只能先行将其遗体火化,把骨骸带走。
董尚义虽然病是治好了,但经此一疫,身体在短期内也还是难免处于虚弱状态。
钱天敦本想让他留在孟买养病,待身体恢复之后,搭葡萄牙商船返回锡兰岛,但董尚义觉得这次随同特战师出行的机会难得,不愿就此半途而废,还是坚持要跟着大部队走。
毕竟按照出发前制定的计划,目前才完成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行程,这个时候就打退堂鼓未免太早了一些,总不能日后回到福建交差,说自己因病半途退出了吧。
舰队离开孟买再次出发后,钱天敦特地下令放慢了航速,以减轻水兵的劳作强度。
在继续往北行进两天后,舰队抵达了一处名为苏拉特的小港口。
这里的港口规模比起孟买尚有不如,不过莫卧儿国派来的使者却终于追上了舰队。
据这位名为辛格的使者所说,他受莫卧儿国国王奥朗则布指派,前来与钱天敦会晤。但他赶到果阿的时候,海汉舰队已经在多日之前离开,等他追到孟买,也还是迟了一步。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在苏拉特港追到了。
辛格此行有两件事要办,一是明确海汉舰队沿印度半岛海岸线行进的安排和目的,二是代表莫卧儿国向海汉提出一些要求。
钱天敦先前访问果阿时,已经从费尔南德斯那里得知,莫卧儿国近年政局动荡,王族陷入内战已有两年,新国王奥朗则布在几个月罢黜了其父老国王沙贾汗,刚刚掌权不久。
在这种时候,刚上位的国王发现自家门口突然出现了海汉国的武装舰队,自然是会引起警觉,让他担心外敌会趁乱而入。
奥朗则布的态度很清楚,如果海汉来意不善,那么莫卧儿国会对任何敌对行为作出相应的反击。如果海汉是为和平而来,则莫卧儿国也会保持友善,愿与海汉国商议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
钱天敦本就未将莫卧儿帝国当做目标,自然也不会有与其开战的打算,随即便向辛格表示,海汉此行只是造访沿途港口,为接下来的商业贸易探路,并没有其他意图。
至于外交,钱天敦当然也是一口答应下来,不过他想到对方国内局势正处于动荡期,新国王的位置能不能坐稳当还不一定,便没有大包大揽把话说得太满,只请对方可以派出使臣,前往海汉商议建交之事。
钱天敦有所不知的是,这位奥朗则布国王堪称强人,将会一直执政莫卧儿国至下个世纪初。而在其执政的几十年间,也将是莫卧儿国最为强盛的一段时期。
待奥朗则布离世后,莫卧儿国迅速就陷入了四分五裂,随后开始进入被英国逐步殖民的时期。
钱天敦或许就此错过了首次与奥朗则布国王打交道的时机,不过对于刚掌权不久的那位国王来说,海汉人所表现出的距离感倒未必是坏事,这个节骨眼他应该巴不得别国对莫卧儿国不感兴趣,这样才能便于他将精力集中到国内的政局上。
至于海汉人是不是真打算要来这里做生意,辛格的表态大概也代表了莫卧儿国的态度,已经有葡萄牙、荷兰、波斯、英国、亚齐、暹罗、缅甸等多个国家的商人来到莫卧儿国经商,当然也不介意再多个海汉国。
只要来到莫卧儿国的海汉商人能依法纳税,不与南方作乱的马拉塔人勾结,那就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辛格还为钱天敦献上了苏拉特本地的特产作为礼物,这是一种用金银所制的丝线,在丝绸上绣出漂亮图案的刺绣品,看起来十分华丽,据说由葡萄牙人贩运到欧洲也能卖出高价。
钱天敦欣然收下,也向辛格回赠了一些海汉工艺品。
他将这织物拿给李元德和董尚义鉴赏,两人均对此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李元德道:“国内虽也有类似工艺的刺绣,但风格却完全不同,这种异域风情的手工艺品,在国内应当会有不错的销路。”
董尚义也道:“只需再这东西加上一些有意思的传闻轶事,稍作包装,保准能以翻上几倍的价格卖给国内富人。”
两人说罢相视一笑,均知对方的商业嗅觉不在自己之下。回头得去城里转上一圈,先下点订单试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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