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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衣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过了一会儿竟然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屋里开灯,藉着窗口透进的亮光,季彤正在「悉悉嗦嗦」地换衣服。
「嗯?你要走?今晚在这儿睡吧。」我看看表,九点多了。
「不了,明天还得上班呢,我管开车接送她们。」季彤麻利地穿好昨晚的衣,继续收拾提来的布包里的东西。
「噢,那我骑助动车送你,」我溜下床,站在女人身後抱着她的腰,「下星三是国庆节,整整一个礼拜,来我这儿吧,出去玩玩也好。」
「啊……那……谁呢?」季彤只顾叠着衣服塞进包里,没回头。
「章娜?她刚来电话说『十、一』黄金周忙不开,等节後还得回趟家看看孩,得有半个多月不来呢,」我忽然心里有些烦躁,使劲扳直了季彤上身,使她朝着我,「怎麽?你怕她知道?」
季彤回过身,手臂勾住我的脖子,眼睛定定地看着我,一脸严肃:「再怎麽你也是她男朋友,我半道儿插进来总有点那个,你说是不?」
「呵呵……」我笑了笑,用手拍拍她结实的臀部,「你也真傻,要真是结婚的对象她能让我上你?她没把这事放心上,你倒当了真……」
「倒也是,嘿嘿嘿…」季彤放心地笑了,「她都不在乎,我在乎啥?行,以我没事就来,」她扶了扶盘起的头发,「今晚上可得走了,明後天我再来。」
「行啊,啥时候来随你,」我提起她的包,「走吧,我送你。」
……
送了季彤回来,我坐在桌前打开电脑,连续好几天净顾着应付女人,关先生代的文章一点儿没动笔,眼看还有两天就国庆了,再不交稿真说不过去了。
我习惯性地先上网看看雅虎的信箱,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封邮件,寄件人名字汉语拼音让我猜了好半天,看过内容才想起来是那天在「红蕃」楼上遇见的女,庄晓春。
她邀我上网聊天,把聊天室说得天花乱坠,我不禁好笑起来:「小姐啊!你我像你一样有空啊?」我把这句话打在回件里发了出去,发完了才觉得有点不貌,可是已经收不回来了。
「算了算了,她生她的气,反正以後不会见面。」我安慰着自己下了线,开WORD工作。
……
一个星期的国庆长假期对我们来说只是轮流休息三、五天而已,但这三数天空闲意味着长期亏欠的睡眠得到短暂的补充。遵照鲍主任的「最高指示」,趁病人吵吵嚷嚷要回家过节,我们把十几个即将出院的「存货」提前赶了出去。
望着冷清下来的病房里十多张空荡荡的病床,护士们知道可以松口气了,个笑逐颜开,直到我提醒她们「股市大跌之後必是大涨」的道理。看着大姑娘小妇们又哭丧着脸,我和洪良躲在办公室里捂着肚子笑了半天。
关先生总算够意思,赶在九月三十日下午召集所有人员分奖金。网页的设计和工程师们每人拿到二万,我和另一个性病专家各自一万五。
性病专家嘟嘟囔囔地嫌少,关先生听了颇有点不自在,他使劲挺了挺胸脯,高了音调,几乎是大吼地对着我们:
「今天!大家拿到的只是小意思啦!等到网站一开通,我们的财富会像滚雪一样越滚越大!你们可以不相信我,但是要相信互联网!你们不相信互联网不紧,要相信杨致远!不要过多久,我想明年……不!也许就在今年!在坐的诸都会变成杨致远!只要在纳斯达克一上市,人人都有数以亿计的身家,到那个候……哈哈哈哈!」
关先生兴奋地搓着手,彷佛面前的长桌上,黄的条子、绿的票子一大堆。
「到那时候,吃油条、喝豆浆,爱醮白糖醮白糖,爱醮红糖醮红糖,豆浆要碗,喝一碗,倒一碗……」我坐在长桌另一头,心中默念刚看来的帖子,万分服自己过目成诵的本事。
饱餐了一顿关记饭庄卖的画饼,我急急忙忙地叫了车往医院赶,今晚又轮到值班。坐在车里,按按口袋里的票捆子,硬硬的一大块,我心满意足地笑了,舒服服地吐了口长气,心里美滋滋的。
回到办公室里刚换上白大褂,走廊上忽然响起一片嘻嘻哈哈的笑声,我开门探头,「哥哥!哥哥!」一个穿得花里呼哨的小女孩迎面跑来,乐颠颠地拃着只小手要我抱。
珠珠,贵庚四岁半,我进医院的时候她已经是老住客了。
珠珠的妈妈在本院产科生下的她,抱回家没满一周岁,家长就发现孩子有先性青光眼,於是纠集了一大帮人来医院闹腾,非要定个医疗事故不可,连电视的记者都像苍蝇叮臭肉般地闻风而至,没想到院方不吃这一套,最後还是闹上院,中级人民法院开了庭,法官糊里糊涂判决医院赔偿五万,没想到,家属拿钱後,把珠珠往门诊大厅的长椅上一放,头也不回地跑了。
这下医院犯了难,不得不报警,警察来看了看,说不是刑事案件不理,找民局,不是孤儿不收,按照判决书上的地址找上门去,才知道人家早搬走了,连子都卖了,气得当时的院长在办公室里拍着桌子暴跳如雷。
最後没办法,只能先把孩子养起来,於是,在儿科护士休息室里搭了张床睡,每天三顿凑合着喂儿科病房的奶粉,满了周岁改吃病房的病号饭。
刚开始的日子里,院里职工窝了一肚子的火,看见包着襁褓的珠珠就烦,後明白了不得不接受的现实,大家也慢慢地消了气。
随着时间过去,珠珠一天天长大,从学会舔手指头到咿呀学语,又学会下地路,於是,她每天蹒跚地走到门口,扶着门框站在走廊边,骨碌碌地转动大眼,望着人们来来去去地忙碌。
有空闲的时候,儿科的女医生和护士都喜欢抱抱亲亲珠珠,那是她最高兴的刻,圆圆的小脸兴奋得通红,咧开嘴大声地笑,不时被大人挠着胳肢窝痒得又又叫。
可是大家一忙起来就顾不上她,人们来来回回走过她身旁,脚步一刻不停,就被冷落在角落里,倚墙而立,仰起脸半张开小嘴,眼睛热切地迎向大人的目,盼望有人留意到她的存在,驻足片刻说几句话。然而,她多半是失望,只能下头,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地面,在走廊里无聊地走来走去,神情落寞。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渐渐地,珠珠走动的范围越来越大,她学会了搭乘电,经常独自一人从儿科跑出来,乘电梯上到心内科的五楼,再沿着横跨两幢大之间的天桥,来到外科大楼,她很喜欢在散发着浓重的来苏尔味道的外科病房连,东瞅瞅西瞧瞧,四处蹓躂,快到吃饭的时间再顺着原路跑回儿科。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直到有一天,珠珠发现了我。
直至今天,我仍然搞不清楚珠珠为什麽开口就叫我「哥哥」,因为这个称呼於她是非常特殊的。
珠珠周围的男性,除了十四岁以下的病童,就是二十五岁以上的医生,她应有足够的能力区分明显的长幼之序。比如,她懂得年轻的护士是「阿姨」,叫科的胡主任「婆婆」,见了矮胖的鲍主任和高瘦的赵主任,一律是爷爷,然而恨的是,珠珠叫洪良「叔叔」,而我,却是「哥哥」!
我已经记不起那天为什麽没有进办公室,而是一个人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吸。忽然,有人拉了拉白大褂的後襟,回头望望,没人,我正在疑惑,白大褂的襟被人向下拽了一下,一低头,见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脸蛋红扑扑的,发齐眉,忽闪着滴溜溜的圆眼睛打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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