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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目光幽远,看向洞口,好似一眼万年。
回忆了片刻后,他才继续说道:“时间过去太久,记不得是那一年了,修觉山下来了一对人界的母子,听树灵说,他们是来此地隐居的。”
“来万灵界隐居?”我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
两界虽常有往来,去人界生活的万灵族人也不少,但来万灵界的人类,却不多。除了生意往来,短期走动,常住的无非就两种:一是,离世修行者;二是,避祸躲灾人。既带着母亲,那一定就是后者,只不过,人界那么大,到底得罪了谁,要来万灵族避祸?
老头读出了我的疑惑,点了点头:“你猜得不错,他们是来避祸的。因为找他们的人,正是那时的人主——晋帝。”
“那难怪了……得罪了皇帝,人界立不住了,不跑才怪;不过也是孝子,逃跑还带上母亲,不错不错。那后来又如何了?”
“后来,晋帝带人来到了修觉山下,我才知道,不是因为他得罪了皇帝,恰恰相反,正是他在危难的时候,救过晋帝……”老头说了半天,我算总结出来。
原来晋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因避皇储之乱,逃离家乡。身在异乡,病入膏肓时,被一教书先生救下。又逢乱世,生计难为,那先生为了救人,寻得一偏方,割肉入药,果然没多久,被救下的皇子就好起来了。
我心里直嘀咕,这套路,从古至今都没咋变过……又顺带多了句嘴:“当时教书先生不知道救的是皇子吧,后来被救的皇子成了皇帝,要报答他。”
山神听了连连点头,看我的目光又深沉了一分。
我又问:“那他跑啥?该不会要赐婚了呗?”
“那到不至于,是因为……”
顺着山神的讲述,原来后来皇子当了皇帝,回宫把这个事忘得一干二净,教书先生也乐得自在,闭口不提。可架不住三亲四戚的念叨,所以这事一传十,十传百,人尽皆知,人们都骂皇帝忘恩负义。最后,皇帝就这样被舆论逼迫,大摆阵仗要赏赐教书先生。
那先生也是清高,说救人本就是善起,不求回报,拒不受封。后来,就带着母亲躲进了神山,以为皇帝会就此作罢。谁知晋帝竟带人连闯万灵族,封了修觉山,迫使那先生下来。
围山七天,硬是没把人等下来,最后有人出主意,放火烧山,留一出口,这样一定能把人逼出来。谁知大火烧了三天,没等出来人,修觉山却被毁于一旦……
“是你藏了他们母子?”我问山神。
山神摇摇头:“他们母子二人抱树而死,同修觉山一样,一去不复返了。”
这情景,让人唏嘘,感慨帝王无情,也感慨先生大义。不过,这故事,怎么那么熟悉?
一个名字映入脑海,我问山神:“那个教书先生,该不会叫介子推吧?”
山神感慨:“你果不是凡人!”
我哭笑不得,但凡有点历史知识的人都知道他的故事,以为发生在休绵山,原来是修觉山!
从哪以后,修觉山元气大伤。本是一把普通的火,但因那时三月三刚过,山上耗费的灵气还未孕养充足,这一把火,不但烧毁了修觉的草木山精,连带很多低阶精灵都丢失了性命。
城连着山,山连着城。
修觉山下原本人满为患的城池,也赤野千里,满目苍夷……
我听着,总觉得那里不太对,又问道:“你不是山神吗?放火烧山,你都不管?还有,晋帝是人主,他带人闯万灵神山,万灵族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吧?”
老头一下蹦得老高,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吼道:“要不是族人都在朝春,怎会让人族得了便宜!”
“朝——春???”终于听到一个新鲜词,我期待的看着山神,希望得到解答。
老头憋红了脸,吭哧了半天,艰难的挤出来一个词:“孕育。”
对呀!我差点忘了。万灵就是万物的代表,春生就是天地寄予他们最大的恩赐,所以每年三月三后,万灵族都会闭门三月,以待生命的延续。
没想到,那年没等到新生,却等来了死亡。
我终于知道修觉山的死气为什么这么浓厚,不单单是因为山神,而是这满山未瞑目的万灵之魂。
再看老头,他依然是方巾,道袍,鹤氅、皂靴,只不过身影慢慢变得晶莹,透亮。没有了刚才得局促,老头安详而平静。
“修觉神山,孕育着万灵族;而万灵族,同样也滋养着神山。没有了万灵族人,神山的能量逐渐消散,而通天道,自然也转换到其它地界。坚守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一个可以记录的人,当我这缕精魂散去,这万年的神山,终于可以归息了……”
老头的声音越来越轻,身影也越来越淡,最终化为星光,散落在了山间。
我心揪的生痛,坐地嚎啕大哭。
片刻后,一只手搭上我肩膀:“找你半天了,你坐地上哭什么?”
一抬眼,同伴站在面前;而我,正坐在台阶上,身边什么都没有。没有石洞,没有老头,只有呜咽的风声……
她搀扶着我,顺着台阶而下,我心里想,这修觉山还差一场祭祀,来安抚这些远去的灵魂。
念起时,一个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找到往返镜,万灵或许还有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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