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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约黄昏二（第2页）

连续三日的早朝，休哥都神态憔悴，双目迟凝，布满红血丝，看他衣带渐宽，耶律隆绪和萧燕燕母子也着实心疼爱臣，便让他先行到南京修养，不必等大队人马同去。契丹苦寒，也就南京析津府兼具气候宜人和热闹繁华了。此举正合休哥心意，他正急着要到南京拜访故交筹谋人生大事呢！他已至不惑之年，却无妻无子，斜轸的正妻不孕，两年前都抓紧生了个庶子狗儿“交差”，连“小孙子”乙辛隐都当爷爷了，终于有了机会，他能不急嘛！

他本想单骑六百里加急赶至南京，可又怕胡鲁不对陆银雪照顾不周，再三纠结，还是边走边游让她好好休息调理为妙，走得太匆忙、太突兀，反倒容易让太后起疑。

一路之上可见四时变化，身后的西京大同府已飘下零星新雪，太行曲径还是漫山秋色，而到了幽州，竟还有些路人仍着着夏装，真是丰姿多彩、风景万千。休哥心细，看那些穿着单薄之人并非都贪凉怕热，而是衣衫褴褛，里三层外三层地套着，无钱以制冬装，便拿些私钱命下人购些厚布分给一些穷苦百姓。

陆银雪得知此时后，称赞道：“久闻于越护军爱民，今日得见，果然属实，真父母官也！”

休哥笑了笑，谦虚道：“唐太宗曾言“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也曾说我朝太宗入汴因不善治中原百姓而北归殒命，我代天子、协蜀王牧养南面戍军、幽州百姓，岂能掉以轻心、荒废政事而激起民变。”

“说得好啊！”门外传来三下清脆的击掌之声，休哥起身迎看，原来是陆连清。早上刚派人到他府上通告过，本想即刻前去拜访，没想到，他倒自己上门来了。

“于越仁心博爱，是幽州之幸，契丹之幸！”

“陆兄过奖了！数月未见兄台，长髯飘逸，风采依旧！”

“哈哈，于越也过誉了，夸得老朽都不自在了啊！”

“哪里哪里！我这是真心实意，并非有求于人才阿谀奉承！”

“哦？”

“兄台请！”

“于越请！”

一番密谈后，陆连清犹豫再三，还是同意了，他无子无女，二弟准备将自己的幼子过继给他，家中清净，人少不嘴杂，稍微交待下即可。于是，他夜观天象则一良辰吉日，便教陆银雪磕头跪拜，行大礼认其为父，他也送了义女一份厚礼：鎏金摩羯耳环一副、迦陵频伽金步摇一支、红琥珀绿松石璎珞一条、错金莲花钗一枚，桩桩精美、件件华贵。

统和二年五月，于越休哥纳妾。都说新娘是幽州一汉人大户家的小女儿，却没人看见过。若是搁在二十年前，仲父房的家人们肯定和那作了古的耶律绾思一样拼死反对，可现在休哥两鬓已添了华发，早就不是二十岁的少年郎了，半截身子都进棺材了，他肯转了心思纳妾生子已是万幸，爱谁谁吧！再说了是纳妾又不是娶妻，没人规定非萧家的女子不可，他高兴就好。

面对休哥突然的变通，唯有萧绰、韩德让和萧挞凛心中存疑，可他们分明记得清明节时无论是李纾的葬身之所还是她在韩知古家族墓地的衣冠冢前都有休哥奉上的祭品，他的热泪、他的心碎，并不像是装的。可是每次他们试探着想看看新娘子的时候，又被休哥以感染风疹不便见人为由推脱开了，他还特意请了画师作一卷画，说是为了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实则是在堵他们的嘴。

婚礼当天很低调简单，因为是纳妾的缘故，远不如当年韩李大婚的排场大气热闹，但陆银雪却非常满足，前所未有地激动、焦急与满足，倒是休哥，总觉得未能给她一场像模像样的婚礼而耿耿于怀。陆银雪劝慰他道：“我们苦尽甘来，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而不必偷偷摸摸、掩人耳目，我就很知足了，是妻是妾的名分我真的不看重，只要在你的心里我是你的妻子就足够了！”休哥将她紧搂在怀，心里很感激她的体谅，手指在她的青丝间游走，轻轻地摩挲着，脑海中却想着一个个契机，坚定着倾尽全力为她正名的决心。

耶律休哥按契丹旧俗，内着交领左衽红中衣，外穿深紫圆领袍，陆银雪则按照汉人新娘子来打扮，红嫁衣、红盖头，长袖盖过玉手，“真人不露相”，连一寸肌肤也不给好奇之人窥见。洞房花烛夜，休哥一一回敬向他道喜的同僚，酩酊大醉，摇摇晃晃地在胡鲁不的搀扶下才到了陆银雪的身边。他喝得太多了又没怎么吃晚饭，年纪大了酒量也不行了，浑身难受得很，陆银雪将他扶到床上，脱下鞋子，连着衣服盖上了被子，欲取些糕点、倒些茶水为他解酒，刚一起身却被他拉到怀中。他翻了个身，把她压在身下，突然像个孩子似的痛哭起来……

次日，在胡鲁不掀起帘子的那一刻，夫妇二人才发现南北两院与休哥同殿为臣的官员们出手是多么大方阔绰，送的礼物是何其琳琅满目！金银琥珀、布匹木器、珍珠美玉堆满了整整十顶毡帐，而年幼的天子对他更是礼遇有加，仅御赐的贺礼就占满了三顶大帐！休哥留下些趁陆银雪气质肤色的重锦，又选了几匹自己喜欢的绸布，其余的不是分给亲朋好友就是赏给手下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胡鲁不挑了最喜欢的湖蓝色丝绸，半个月后就穿上了新袍子，走起路来都更挺胸抬头颇显气派！

众多贺礼中，陆银雪最感兴趣的自然是萧燕燕的，这红木盒是用桂皮熏过的，香馥浓郁沁人，休哥和她一起把它缓缓地打开，不知道里面会是什么好东西。

“一方丝巾而已！难怪盒子这么轻，太后也太不大方了！”休哥吐槽道。

陆银雪一下子就认出了这是她嘱托下人一定等她面圣后的第三天再去送给太后的那条丝巾——无论她有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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