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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我吃过的苦你一辈子都没吃过（第1页）

在忐忑中迎来了周末，妹妹星期五下午就回来了，晓晓和妈妈一起从地里回来的时候，妹妹迎到了屋外，意味深长的冲晓晓眨眨眼，甜甜的喊了一声“姐！”这一反常态的亲热让晓晓寒毛直竖，偷偷瞅瞅妈妈。举起一只胳膊挡住脸转向妹妹做了个龇牙瞪眼的表情，朝妈妈努努嘴摇摇头，脸瞬间就红了。

妹妹难得的和她形影不离，晓晓拉着像膏药一样粘着自己的妹妹回房间关上门，气恼的说，“你是生怕妈妈不起疑心是吧？又不是不给，你发誓要说话算话！”从口袋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一百，妹妹伸出兰花指优雅的接过钱揣进兜里，凑近晓晓耳朵调皮地小声说，“放心啦！我能和钱过不去吗？谢谢亲爱的姐姐。”嫣然一笑，开门翩然而去。

晓晓看着妹妹的背影，对她无可奈何。妹妹聪明，漂亮，蛮横，也有点可爱，说真的，要不是妈妈偏心，姐妹俩是能相处得很好的。妹妹就是娇惯任性了些，妈妈总是给她灌输很多不好的观点。什么人在这世上钱是最重要的，什么钱要装在自己兜里才稳当。晓晓很笨，多年后妈妈用实际行动教育了晓晓钱真的是要装在自己兜里才稳当，哪怕是亲人，为了利益可以六亲不认。

又比如妈妈给妹妹攀的那个男朋友，怎么可以让正值青春年华的妹妹用感情去欺骗别人呢？人与人不是应该真诚相待吗？可是妈妈就是那么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教唆着妹妹。

那时候的晓晓想不明白很多问题，对人性也没有那么深刻的认识。她只知道妈妈也是个苦命人。她一辈子也吃过太多的苦。是命运把她变得那么现实的吧？因为她除了吼除了骂，说得最多的就是她一辈子的不容易，和过去吃的苦。

妈妈不知道她的生日是哪天。她大约四五岁的时候外婆就病逝了，而小舅舅才一岁多，大姨大舅都还是孩子。外公为供销社拉货一个月才回一次家，每次走的时候给四个孩子留了一个月的米，柜子上锁。大姨大舅不知道一个月是多久，没几天就把米煮干饭吃完了。而装米的柜子又打不开，在月底外公回家之前的那段日子要靠大姨带着舅舅和妈妈自己想办法解决，实在不行就挖野菜。野菜没有养活一岁多的小舅舅。妈妈和大姨大舅最盼的就是外公回来，因为他回来就不会饿肚子了，还会偷一点副食带回来。

有人给外公介绍了一个有四个娃的山里女人。外公的条件是不许带她的小孩来，要她照顾妈妈大姨和舅舅。有了后妈在家里，几个娃稍微好一点了，但是发现她经常是外公前脚走，她后脚就偷粮食送回她家。大姨最不喜欢她，她叫大姨把火钳递给她，大姨把烧烫的那头递过去，烫了她的手，打了大姨。大姨告了状，再加上外公明白那个女人身在曹营心在汉，可能嫁人也是为了弄粮食养活自己的孩子吧，外公就把她赶走了。

妈妈说那时候没有灶台的，就是吊着个鼎罐在地上烧柴火。大姨和舅舅共同把一鼎罐的稀饭从挂钩上取下来的时候，烫手了或者提不起，鼎罐就摔到地上了，稀饭泼了一地，庆幸的是从没被烫伤过。一罐稀饭是三个小孩几天的口粮。

那是最艰难的几年，外公又被外面的女人缠上了，有时候一个月都不回家，回来也是空着手，连饼干都没有一片，大姨懂事早就悄悄和舅舅妈妈说是被外面的野女人给刮去了。妈妈就问外公“野女人为什么刮你的东西吃？你打不赢她吗？”妈妈以为“野女人”是和野猫野狗一样的动物。外公知道是大姨说的，抓起扫把就又把她揍了一顿。妈妈一辈子最得意的就是她从来没挨过外公一次打，她是外公最疼爱的幺女。还得意的说大姨对外公最好却最不喜欢她。晓晓很多年后想，妈妈脾气的暴虐很大可能是受外公影响，偏心也是。

一点吃的都没有了的时候，大姨带着舅舅和妈妈去几十里外找外婆的姐姐妹妹借粮食，她们喊着姨妈，要么人家把他们三个关在门外，要么就骂他们，三个娃提着空口袋走几十里路一路挖着野菜回来。她饿急了直接拽一把往嘴里塞。泥巴合着野菜的苦味。。。

妈妈能说出好多种野菜名字，晓晓知道，那都是自己割来喂猪的。晓晓曾尝过一种长得像瓜子的“胡子夹”，妈妈说那是比较不难吃的一种，但是晓晓难以下咽。最好吃的是石头上长的像木耳的“地间皮”，也就是“地衣”。就是很多沙不容易洗干净。妈妈说洗什么洗，她们是趴在地上边捡边吃。特别是下雨后石头上草丛里最多了。所以夏天秋天不会饿肚子，不管什么野菜野果能吃饱。最难熬的是冬天，又冷又饿，野菜也少，大姨就带着舅舅去偷人家的菜地。妈妈小跑不快就在家看住火堆不熄灭。偷的菜叶子回来放在火上烤热了吃。比野菜香甜多了。

也听妈妈讲过“观音米，”吃了肚子胀，拉不出。。。

大姨是最能干的，要照顾着弟弟妹妹，她总是想方设法的找吃的。大姨胆子也最大，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去生产队的地里刨红薯土豆，捋豆荚，掰苞谷。。。妈妈说生产队长知道是他们偷的，但是从来没骂过他们，倒是队里的婶婶们很凶，妈妈最泼辣，和她们对骂。大姨闷不吭声，舅舅脾气最温和。再大些后，就是妈妈的泼辣护着大姨和舅舅，从此，妈妈“恶”名在外。谁要惹了她，能把别人骂得想找块豆腐撞死。妈妈说外公的两个弟弟家，从没帮衬过一丁点。小时候的妈妈偏偏要追着她的二婶喊“妈妈，”喊着喊着就改不过来了，晓晓还奇怪过她为什么要管二婆婆叫妈。那二婆婆可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她是一个口蜜腹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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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大些后，十几岁的大姨能撬开锁米的柜子了。第一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开的时候，三个小孩高兴极了，那个月没有吃野菜，结果一个月造完了小半年的米。外公回来把大姨揍个半死。给柜子加了两把锁。有一次村里一大婶拿了一把水果糖诱骗大姨，要大姨把柜子弄开拿米换，大姨用石头砸开了锁，竟然还有块腊肉，拎着腊肉去换了一把水果糖。那次被外公拿扁担揍，“扁担都打断了，”妈妈说。“你们大姨挨的打最多，但是她脸皮厚，记不住。”

妈妈一遍遍的讲那些往事，晓晓一遍遍的听，直到把那些她受的苦传给了晓晓，融进了晓晓的记忆里，思维里，血液里，心里。。。一遍遍地在晓晓挨打的时候说，“我吃过的苦你一辈子都没吃过。你现在这么享福，吃得饱穿的暖，你还惹老子生气！”在她倾倒的苦水里长大的晓晓就有一种负罪感，觉得自己比起妈妈小时候幸福多了还不听话，有妈妈打也是一种幸福。所以妈妈再怎么对自己都默默承受着，不去和妹妹比较。可是她不明白的是，明明自己是最听话的，明明自己没有犯错，但还是常常挨打，似乎打她不需要理由，看妈妈心情。后来上学学到岳飞那段，才知道有一个罪名叫“莫须有”。不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相反，喜欢一个人也不需要理由。

她没有意识到妈妈的话有一个逻辑问题，没吃过她那些苦，就要制造点苦给晓晓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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