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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个小姑娘家,睁着乌黑的杏仁眼,抱着膝安静地落泪。
“娘娘。”邪神手心生满汗水,冷冷启唇,“讨厌我这幅模样?”
语气里的一点委屈的横,依稀还有孩提时代的影子。
听了这话,苏倾用力闭了闭眼睛,擦干了眼泪。转过来前,已重新背好了行囊。
她温然打量着他,目光同从前并无差别:“廿一?”
男人瞳色很浅,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遭,喉结轻轻动了一下,他不笑时,极为淡漠威慑:“幽冥邪神。”
九天神界发生了一些变动。
灵尘子不知为何丧失神格,一夜间须发皆白,过了数天,竟如同凡人般衰老死去。此后灵石娘娘为邪神承了劫数——此劫甚重,她本体石刻塑像,直接被劈碎成数块。天生灵物,贵就贵在浑然一体,碎了,再灵的石头,寿数也该尽了。
七位神尊,骤降至五位。
可是这样的劫数,成就了前所未有的成熟的恶生胎,有毁天灭地、翻云覆雨之神力,于是九天神尊格局,又变作六位同尊,邪神为首。
他以近乎恐怖的神力,强行将破碎的石刻塑像拼合起来,以己身力量滋养,从她破碎的缝隙里流出多少,他补给多少。
是故灵石娘娘活着,在邪神的照拂之下,活得同从前几乎并无差别。
苏倾依然住着那处寝殿,用着从前的侍女,临窗眺望窗外不会变化的天穹。
她现在很喜欢发呆。她觉得自己应当是在等,但是等什么,等多久,一无所知。
妆台之上,妆奁之中,多出了许多珍宝饰物,光不同式样的珠钗便有十几支,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拿起这些陌生的发饰细瞧,空旷的寝殿里,坠珠沥沥相碰。
“都不值什么,娘娘可轮换着戴。”
说这话时,邪神跪在珠帘之外,眉目敛着,看不清楚神色。
这些年来,邪神流留心饰物,已不仅是个传闻了。
她走过去,掀开帘子:“廿一,你不用跪我。”
苏倾觉得他奇怪,小时候最喜同她没大没小、处处比个高低,如今却生疏得很,日日请安拜见,倒像是真将她供成了娘娘。
顶着这样一张脸,和这样的神位,岂不折煞了她?
醒来之后,她意外发现,从前摆在桌上那些香包一类的小玩意儿,一个都不见了,倒是厚重典籍,边角已重重磨损,像是被人翻烂了一般。
如今邪神愈加寡言,竟比从前稳当一倍。
邪神的袍角平展展铺陈于地,周身萦绕着浅淡威压,即使是飞蛾、蟾蜍,亦不敢轻易靠近。
他抬头,倒像是被火燎到了一般,避开目光:“我可以进去么。”
“当然。”
他慢慢从地上起身,如今邪神比苏倾还高出一头,靠近时,成年男人的压迫感浓郁,反衬得她纤弱娇小。
苏倾衣裙款摆,安然坐在塌上,自出事以来,她的唇色一直苍白,但绷直的脊背和袖长的颈,将那繁复衣裳穿得落落大方,依然可见当年仪态。
苏倾低眉替他斟茶,谁也不说话时,她感觉身体里被黏合的裂缝,正像一张张嘴,渴求地汲取着他身上的能量,她的手顿了顿,一时间有些尴尬。
她现在算不得神尊,顶多算是让他以己身心血精心供养的娃娃。
而邪神低垂睫毛饮茶,不闪不避,任予夺取,一言不发。
“幽冥事物繁忙,不必天天过来。”苏倾说,“你如今已大了,我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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