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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狮子阎王土偶（第1页）

狮子

暹罗向朝廷进贡了一头狮子，每次狮子停下休息的地方，围观的人都密密麻麻，像一堵墙一样。这头狮子的模样和世间流传的刺绣、绘画里的狮子大不相同，它的毛是黑黄色的，有几寸长。要是有人扔一只鸡过去，狮子会先用爪子把鸡抓住，然后对着鸡吹气。只吹一口气，鸡身上的毛就像被扫帚扫过一样，全部脱落了，这真是一件奇事。

阎王

李久常是临朐人。有一次他在野外喝酒，看见一阵旋风蓬蓬勃勃地刮来，便恭敬地洒酒祭奠。后来，他因为有事去别的地方，路旁有一座宽敞宏大的宅第，殿宇楼阁宏伟壮丽。一个身着青色衣服的人从里面出来，邀请李久常进去，李久常坚决推辞，青衣人却十分殷切地阻拦挽留。李久常说：“我与您素不相识，是不是搞错了呀？”青衣人说：“没错。”接着便说出了李久常的姓名。李久常问：“这是谁家的府邸？”青衣人回答：“进去自然就知道了。”

李久常走进宅第，又穿过一道门，看见一个女子的手脚被钉在门板上，走近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嫂子，他大为惊骇。李久常的嫂子手臂上生了严重的毒疮，卧床不起已经一年多了。他暗自心想，嫂子怎么会在这里呢？转而怀疑这邀请背后有恶意，心中畏惧犹豫，想要退缩。青衣人催促他，他只好继续往里走。

来到大殿之下，看到上面坐着一个人，头戴冠冕，身着华服，像王者一般，气势威严勇猛。李久常赶紧跪地伏拜，不敢抬头仰视。王者让人把他拉起来，安慰道：“不要害怕。我因为过去曾叨扰你喝酒，想当面感谢你，没有别的意思。”李久常这才稍稍安心，但始终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者又说：“你不记得在田野里洒酒祭奠的时候了吗？”李久常顿时醒悟，知道这是神明，赶紧磕头说：“刚才看见嫂子遭受这样严厉的刑罚，因为骨肉亲情，我的心里实在悲伤。恳请大王怜悯饶恕她！”王者说：“你嫂子为人非常凶悍善妒，理应受到这样的惩罚。三年前，你哥哥的妾室难产，盘肠而生，她暗中用针去刺妾室的肠子，致使她到现在脏腑还常常疼痛。这难道是有良知的人干的事吗！”李久常再三苦苦哀求。王者这才说：“就因为你的缘故饶恕她。你回去后要劝劝这个悍妇，让她改过自新。”李久常道谢后走出来，发现门板上已经没有人了。

李久常回到家去看嫂子，嫂子正躺在卧榻上，伤口流出的血染红了席子。当时因为妾室的行为不合她心意，她正不停地责骂。李久常赶忙劝道：“嫂子别再这样了！你如今遭受的痛苦，都是平日里嫉妒造成的。”嫂子生气地说：“你这个小郎君，要是个有本事的好男儿，又娶了个比孟光还贤惠的娘子，任凭你东家睡、西家宿，她都不敢吭一声。那自然是你治家有方，可轮不到你来替你哥管教我这个老太婆！”李久常微微冷笑一声，说：“嫂子别生气。要是说起缘由，恐怕你想哭都来不及了。”嫂子说：“我又没偷过王母娘娘箩筐里的线，也没和玉皇大帝的香案吏眉目传情，我心里坦坦荡荡，有什么好哭的！”李久常小声说：“用针刺别人的肠子，该当何罪？”嫂子顿时脸色大变，问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李久常便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她。

嫂子听后惊恐万分，泪流满面，哭着哀求道：“我不敢再这样了！”泪水还没擦干，就感觉疼痛立刻止住了，过了十天病就痊愈了。从此，嫂子彻底改变了以前的行为，变得贤良淑德。后来，妾室再次生产，肠子又脱垂出来，那根针还好好地扎在上面。把针拔掉后，妾室的腹痛才治好。

土偶

沂水有个姓马的人，娶了妻子王氏，夫妻二人感情十分深厚。然而马氏早早去世，王氏的父母想让她改嫁，可王氏发誓绝不另嫁他人。婆婆心疼她年纪轻轻就守寡，也劝她再找个归宿，王氏依旧不听。母亲对她说：“你的志向固然很好，但你年纪实在太小，又没有孩子。我常见到有些女子起初勉强坚守，到最后却做出令人羞愧的事，所以还不如早早改嫁，这也是人之常情。”王氏一脸严肃，以死发誓绝不改嫁，母亲这才不再强求。王氏请塑工依照丈夫的模样塑了一尊像，每次吃饭时，都像丈夫在世时一样向塑像敬酒供奉。

一天晚上，王氏正要睡觉，忽然看见那尊土偶人像打哈欠、伸懒腰似的动了起来，然后缓缓走下神龛。王氏又惊又怕，惊愕地盯着它，转眼间，土偶人竟迅速长高，变得和真人一样大小，仔细一看，真的是她的丈夫。王氏害怕极了，大声呼喊母亲。丈夫的鬼魂赶忙制止她：“别喊。我感激你对我的深情厚意，在阴间也心酸不已。咱们一家有你这样忠贞的人，好几代祖宗都感到光荣。我父亲生前做了有损德行的事，本该没有子嗣，所以才导致我英年早逝。阴司感念你坚守贞节的苦处，所以让我回来，和你生一个儿子，好延续马家的香火。”王氏听了，泪水浸湿了衣襟。随后，两人像往常夫妻一样亲昵相处。鸡叫的时候，丈夫的鬼魂便下床离开。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王氏感觉肚子微微动了一下。鬼魂于是流着泪说：“期限已经到了，从此我们要永远分别了！”说完便消失不见。

起初，王氏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随着肚子渐渐变大，再也隐瞒不住，才悄悄告诉了母亲。母亲怀疑她在说胡话，然而观察王氏，又没发现她有什么异常，心中大为疑惑，怎么也想不明白。十个月后，王氏果然生下一个男孩。她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听到的人没有不偷偷嘲笑的，王氏也无法为自己辩解。

有个里正以前和马家有矛盾，便把这件事告到了县令那里。县令把邻居们拘来审问，邻居们都说没发现什么异常。县令说：“听说鬼的孩子没有影子，有影子的就是假的。”于是让人把孩子抱到太阳底下，孩子的影子淡淡的，就像轻烟一样。又刺破孩子手指，取血涂在土偶人身上，血立刻渗进去，没有留下痕迹，而取血涂在其他土偶人身上，一擦就掉了。通过这些验证，县令相信了王氏的话。

孩子长到几岁时，容貌、口鼻、言行举止，没有一处不像马家的人，大家的疑虑这才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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