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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枪,实际上是槊和长矛的合体。只是长槊那东西,造价实在太高,而随便砍根木棍套了个铁头做长矛,给人的感觉又过于廉价。所以自中唐之后,用槊的人就越来越少,用枪的人就越来越多!”扶摇子见少年谦逊好学,也起了几分欣然之意。放下树枝做的宝剑,手把手地指点宁彦章学长枪。
“而枪也罢,槊也罢,基本动作无非就是那么几个。刺、搅、遮、推,你身强力壮,以后还能长得更高,膂力更强,自然可以再加上一个扫和砸。扫的时候,枪的两刃可以当作刀子来割,来砍。砸的时候,整条枪就是一根棍子,对方哪里最受不住力,你就集中全身力气朝哪里招呼便是!”
“若是碰上力气与你不分仲伯的,如呼延琮,或者浸淫长枪十数年的,如杨重贵。你就把前面那个搅字使到极致。枪贴着枪,力往圆了使。阳极阴生,阴极复生阳……”
正所谓行家一伸手,就只有没有。老道士独身一人在世间行走几十年,狼虫虎豹不知道宰了多少。所以在杀人搏命方面,绝对是行家中的行家。只是短短几句话,就将长枪的精髓总结了个清清楚楚,然后化作几十个零散招式,传授给宁彦章一一揣摩。
而那宁彦章,也不知道是连日来被人追杀得狠了,杀出了几分悟性,还是天生与长枪有缘,竟是掌握得极为迅速。只用了短短一天功夫,就已经将所有分解开来的招式学得似模似样。接下来的事情,便剩下熟练掌握,自由组合,一步步化繁为简,直到浑然天成了。
逍遥子见他孺子可教,忍不住又将那套长生拳拿出了出来,对着拳谱,仔细给他讲解了一回。这次,宁彦章总算没有光顾着发傻,反复炼了二十几遍,将其中招式都比划得有几分形似。但是说初窥门径,乃至登堂入室,则不知道还要花费几万年的功夫,反正整个道观的同门师兄弟们,这辈子估计是谁也没机会看得着了。
道家毕竟修得是清静无为,所以逍遥子心中虽然有些遗憾,却也没有再逼他于长生拳上多浪费时间。只是将拳谱给了他,叮嘱他日后有了时间,再慢慢领悟。而眼下,主要精力还是放在长枪上,以应不测之需。
宁彦章当然知道轻重缓急,连连点头答应。接下来十几天,两只脚就在道观后面的山坡上生了根,日日勤学苦练不缀。而真无子等道士念及同门之谊,只要能抽出时间来,也轮番到后山跟他拆招,以增加他的实战经验和对枪术的领悟。如此,也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小半个月之内,他的武艺突飞猛进。虽然遇到杨重贵这等军中猛将,还是一招就死的份儿。遇到吴若甫、李晚亭等寻常武夫,却也能勉强支撑几下,不至于再如板子上的活鱼般任人宰割了。
第八章乌鹊(一)
所有前来给他喂招的同门当中,来得最勤,每次逗留时间最长的,当然还是常婉莹。只要有空几乎从不去别处,并且只要一来后山,便能起到清场的效果,令其他同门师兄立刻就纷纷找各种借口告辞。
宁彦章脸皮薄,对此颇为负疚,常婉莹却不以为然。见少年每次都满脸歉意,便忍不住低声呵斥道:“他们都拿你当小师弟,动手前先留五分气力,怎么可能教得好你?要喂招,当然得我这样的才行。至少我下得了狠手,你若是敢偷懒,就难逃一顿好打!”
“这,这还成你的长处了?”宁彦章哭笑不得,却没地方说理去。无论身材还是力气,他都远胜于少女。但在进退灵活与招数精熟方面,却差了十万八千里。而对炼又不是拼命,有些两败俱伤的狠招根本不能使用,谁的动作灵活,谁的招数熟练,自然就能占据绝对上风。
“怎么,不服是吧,不服就起来较量,什么时候你能赢得一招半式,我立刻从你眼前消失!”见他总拿自己的好心当作驴肝肺,少女把杏目一瞪,蹙着柳眉质问。
“服,服,师妹武艺高强,宁某能得到您的指点,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宁彦章对少女又敬又怕,赶紧垂下眼皮赔罪。
春日的阳光下,常婉莹的皮肤被照得像玉石一样莹润剔透。让他每每都不敢多看,偏偏眼睛又经常不受控制。所以,垂下眼皮说话,才能最大可能地控制住自己心中的渴望。否则,真不知道哪天会一发不可收拾。
然而常婉莹却不肯就此放过他,硬逼着他跟自己打了三场,每次就用树枝抽得他落荒而逃才算解了心头之恨。过后,却又迫不及待地找来药汁替他擦拭被抽肿的胳膊和脑门,并且满脸歉意地解释道:“你别怪我下手重,我这也是为了救你。给父亲和汉王的信,已经送出去好几天了。至今还没有任何回音。说实话,要不是逃到别人的地盘结果也是一样,我早就带着你逃命去了,根本不会耽搁到现在!”
“其实你让师尊早点把我交出去,反而更好!你们不也推断过了么,无论我是不是二皇子,汉王都不可能在近期明着动手杀我。而拖上一段时间之后,你和师尊还可以想别的办法了,总好过跟他硬顶!”听他说得认真,宁彦章非常坦诚地建议。
逃到别人的地盘结果也是一样,这是他目前所面对的最大问题。几乎就是无解。只要中原的皇位一日没定,二皇子石延宝就还能起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作用”。而各方诸侯,恐怕跟刘知远都是一个德行。即便能发现他身上很多地方与皇家血脉格格不入,也宁愿揣着明白装糊涂,硬把他打扮成二皇子,继而掌控于自己之手。
然而,对他的建议,常婉莹却嗤之以鼻。“你太不了解刘伯……,不了解那个刘知远了。你若是永远不在他眼前出现,他想不起你来,当然不会轻易动杀心。而一旦你被送到他面前,他首先想到的,肯定是永绝后患。然后下面自然有一群谋士替他出谋划策,先在最短时间把你的可利用价值榨干,然后找出一千个办法让你死得名正言顺。”
“那我更不能连累你们!”宁彦章闻听,心中大急,铁青着脸低声嘶吼。
常婉莹笑了笑,固执地摇头,“眼下还算不上连累。师尊手里握着刘知远的救命药方,我阿爷在刘知远那里也有几分颜面。所以即便被他抓了个人赃俱获,我们师徒俩顶多也是闭门思顶过而已。倒是你,届时恐怕想再如今天这般自由自在,恐怕就难了!”
“那,那……”宁彦章当然不信后果会如此轻松,可一时间,也找不出更多的理由说服对方,只能瞪圆里眼睛干喘粗气。常婉莹见了,却又捡起树枝,笑着相邀,“别想了,想破脑袋你想不出办法来。外边的事情交给有师姐我,你尽管好好习文练武就是了。来,歇息够没有,歇息够了咱们就再打一场。让我看看你刚才那顿打,到底是不是白挨没白挨!”
说着话,又是以树枝为剑,招招刁钻狠辣。宁彦章不能眼睁睁地站在原地挨揍,只好捡起树干做的长枪,挺身迎战。
二人从日上中天打到日落,方才暂时休战。第二天有了新的机会,再继续“殊死搏杀”。如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宁彦章的本领一天天见涨。外边也不断有好消息由常府的家将传上山来,让常婉莹的额头一天天舒展,笑容一天比一天轻松。
“汉王府内的名医验过了二小姐以道长名义送去的药,视为救命仙丹!”
“汉王正式自立为帝,国号大汉。下诏从即日起,禁止各地官员再为契丹人搜刮钱财,否则必将严惩不贷。”
“汉王下达大赦诏书,凡地方文武主动驱逐契丹官吏,率部来投者,过往降敌之举一律不与追究,官职也都保持原样不动!”
“汉王下诏,将亲领大军四十万,直捣汴梁。沿途各地契丹人,无论军民,必须在大军抵达之前主动撤往燕云各州,否则,定斩不饶!”
“汉王……”
刘知远自立为帝了,石延宝这个傀儡的重要性,就大大地降低。而出征在即,他估计也没太多时间去考虑如何处置二皇子。所以只要拖过最近这十几天,拖到大军离开,“石延宝”的活命机会就大增。今后刘知远能想起他的时间也将越来越少。
而无论刘知远出征前将看管二皇子事情交给哪个臣子来执行,凭借常家的势力和道门在北方的影响,“石延宝”在熬过最初的三五年后,未必没有机会假死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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