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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她抵肩而眠,渐渐心里暗生躁动。灵均的手指攀过来,起先不过是试探,慢慢嘴唇也有了自己的意愿,分花拂柳,落在她耳畔。
他的呼吸声在她耳边放大,扶微轻蹙了下眉,知道这殿里的香可能换了,但是手脚沉重,没有毅力挪动。他的指尖在她腰间游移,中衣的带子被解开,凉凉的风冲击在裸露的皮肤上,蓦地起了一层细栗。
今天要交代了,她的脑子里就剩这句话。不情不愿,但是一想起那个挨刀的奸相,便什么斗志也没有了。
算了算了……她紧紧闭上眼,既然丞相不要她了,她也可以有她的选择。今晚过后,她就和他划清界限,以后明争暗斗,不死不休。可是她又有点难过,爱情到最后一场空,她活着,大概就只剩权力可以告慰了。
灵均贴着她的耳朵说:“陛下,臣要造次了。”
他停在她上方,专注地看她,然后缓缓降下来,低头欲吻她。她忽然别开了脸,不可遏制地升起一股厌恶的感觉。他落空了,脸上涌起失望的神情。
很尴尬,这尴尬浓稠得简直化解不开。这时屏风外传来错综的脚步声,有人隔着半个殿宇压声向内通传:“启奏陛下……”
扶微一个激灵坐起来,鼻尖依旧香气缭绕,她使劲晃了晃昏聩的脑袋,“何事?”
起先没有分辨出那个声音是谁,认真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是建业,他瓮声瓮气回禀:“丞相漏夜入禁中,有要事呈报陛下。”
她一惊,心里抑制不住地欢喜起来。匆匆把中衣系上,脑子还是昏沉沉的,蹒跚地走出了内寝。
珠帘外侍立的长御和高品阶黄门垂首站着,她一眼看见那个博山炉,不由恼恨起来,“把香撤了,以后不许再用。”在那些人的跪送下走出长秋宫,丹墀上停了御辇,前后掌起的宫灯令她眼花缭乱。她偏头问建业,“人在哪里?”
建业道:“正于路寝恭候陛下。”
在路寝,果真是要谈政事的了。她高一脚低一脚走下台阶,建业见她踉跄忙上来相扶,“陛下怎么了?圣躬违和吗?”
她不好说皇后殿里用了金霓香,只是含糊应了句:“睡迷了。”一头扎进辇里,支起了半扇窗,有凉风进来才觉脑子稍稍清明了点。想起刚才的事,顿时又愧又悔,要不是他来得巧,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那个香,真的会叫人浑身酥软,她发散了一路,进温德殿的时候还是有些站立不稳。
路寝内燃了六株灯树,每树有五个灯盘,因此满殿辉煌如白昼。她眯着眼外里看,丞相面朝内站着,袀玄外罩敷彩云气纹纨纱衣,那疏朗轻薄的经纬透出底下玄色的缯帛,还是芝兰玉树的气度。
她自惭形秽,轻轻咳嗽了一声,“相父连夜入宫,究竟有什么要事?”
这次下令众人回避的不是她,是丞相。他转过身来挥了挥袖,上下一通打量,哼笑道:“臣为上披荆斩棘,上却在宫里胡来一气。今日侍中,明日皇后,你玩得可高兴吗?”
“今日侍中、明日皇后……”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你是说我吗?”
她装起糊涂来,那个没气节的样子真让人唾弃!丞相走近,高高的身量给人巨大的压迫感,不言不语地,低头在她领上嗅了一下,“金霓……成事了?”
扶微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奇怪该恼火的不是她吗,怎么反倒是他兴师问罪起来?
她很不高兴,用力扇了一下鹤氅的两翼,袖缘领褖残留的香气向他扑面而去,“是啊,金霓!□□,高兴得很呢,又如何?”
他的脸色立刻变得阴郁而恐怖,什么都不说,转身便往外走。
扶微心里一惊,慌忙拽住他的袍裾,“相父做什么去?”
他愤然一甩袖子,“我去宰了聂灵均!”
丞相被气糊涂了,公然要杀皇后吗?扶微慢慢把手松开,自己坐回幄帐里,向外扬了扬下巴,“去吧,我不拦你。你杀了皇后,我正好办你谋逆,请相父三思,不要令自己后悔莫及。”说罢咬牙冷笑,“一去几日杳无音讯,竟还有脸在我跟前大呼小叫。‘如淳回来不见我,会着急的’……”她学着源娢的样子蹙眉低语,然后乜着眼审视他,“你和那个假翁主做上真夫妻了吧?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你们十分恩爱,那我呢?我算什么?”
她怒发冲冠,气得脸都红了。明明是她的人,怎么一眨眼就和别人你侬我侬去了?她想找他,他不赞同,她想听他解释,他又一去几日不肯露面,她已经不知道他到底向着谁了。她委屈得眼中泛酸,哽咽了下,惨然道:“你心里终究没有我,进宫来头一桩事就是捉奸,好名正言顺同我撇清关系。然后带回你的心上人,和和美美过你们的日子去,是吗?”
他垂袖站在那里,看着她抽泣起来,心里乱作一团。
她是那么倔强的脾气,面对满朝文武的威逼都没有流过眼泪,现在这样,让他有深重的负罪感。他只好过去替她擦泪,好言安慰她,“你明知道源娢是假的,还有什么可气的?既然我心里没你,那我为什么要捉奸?说出来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当真被香熏傻了?”见她逐渐止住了泪,便在她眼睫上亲了一下,“好了,不哭了,想不想听听我近日的发现?”
那双眼泪浸湿的眼睛扑闪了几下,终于还是点头,“勉强听一听吧。”
她逞强,他除了又气又好笑,找不出别的形容。略顿了下,晴天霹雳似的现状,也被他用轻描淡写的口吻化解了,“这个源娢来路不简单,奇怪的是她背后的主使是谁,我想尽办法也查不出来。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你的身份,除了我们几个,还有其他人知道。”
这是事关生死的大事啊,扶微心头猛地一悸,惶然瞪大了眼睛,颤声道:“怎么会呢,我一向小心……怎么会呢!”
他叹了口气,“世上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秘密究竟是长主自己发现的,还是有人刻意利用长主,暂且不得而知。也许长主和盖侯仅仅是一块试金石,那人不知你我有多大力量调动全军,所以抛了块石子试试水的深浅。好在发出政命前,我已经和太尉商榷了平定朔方的部署,再晚些,恐怕不好行事。这两天我不在官署,确实是忙于整军。那日你和我说起长水两岸的胡骑,我就在想,何不将这两支强军引入御城来。胡骑乃归降胡人组建,一直由天子供养,不会听令于诸王侯。调他们戍守城楼,就算日后有变,对你也是一个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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