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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他付钱给伽蓝,数目竟比往常还要多些:“你放心,这画肯定卖得好,我哪会做赔本生意。”
伽蓝便放心将金豆接了,又还了一点给骆无踪:“王爷需要您办关牒,这算上下打点的费用,只求先生快些办妥。”
骆无踪点点头,奸猾一笑:“这你放心,我自有熟人……”
荼白·四顾何茫然
七月七日,时入初秋,天澄景清。
这日天公赏脸,正午阳光曝烈,碧蓝的晴空没一丝云气,真是晒书晒衣服的好日子。
红生脚崴后一直将养在屋里,此刻伏在堂中凉簟上看伽蓝晒衣服,热得直翻身。
伽蓝颇是扬眉吐气的把行李抖开,将红生与自己的衣服及寝衣锦褥尽数取了,晾在庭中曝晒。素白的绢裙、缯衣;精细的团花纨袴、紫丝布宽袍;摆阔用的花綀夏衫、纱縠禅衣,都是红生穿的。而角落里几件寒酸的麻葛短衣是伽蓝的衣服,也被他未能免俗地翻来晒了。
伽蓝在晒竿间来回走动,扑掸衣被,被太阳当头晒着也难减好心情,不时轻轻哼唱:“闻欢下扬州,相送楚山头,揽手抱腰看,江水断不流……”
红生听着别扭,在堂中嚷嚷道:“天这么热,你瞎唱什么呢?听得人心里烦!”
伽蓝一愣,想到《莫愁乐》的典故——歌中那被楚王夺妻后又遭流放的倒霉男,遭际与王爷实在挺像,连忙赔笑道:“不唱了不唱了。”
他这倒是与红生想岔了——红生只是想着伽蓝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儿郎,再抱着个男人的腰站在山头看景,便没甚好气而已。
这时在两人附近忽然响起咯咯一声娇笑,红生与伽蓝都听见了,便停下言语留心寻找。正巧庭中一阵风过,吹得竿上素裳扑拉拉翻飞如鹏鸟白翼;伽蓝眯起眼仔细找那笑声,就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影从衣袂间一闪而过。
他心中一动,顿时玩心大起,开始认真捉那白衣小郎。几回穿梭下来,便碰到那穿着素孝的胖娃,一把抓了抱进怀里。
那胖娃便是陶弘的儿子陶绰之。他原本在各个庭院溜跑,只有伽蓝真心同他耍闹,将他逮住举得老高,当下兴奋得咯咯笑个不住。伽蓝抬头细瞧他,就见他生得唇红齿白好个模样,雪白粉嫩的手里攥着根碧绿竹马,不住摇动。
“长得真像……”伽蓝眉眼含笑,喃喃道。
方才起身瞧热闹的红生靠着楹柱,此时笑问:“像长沙公?”
伽蓝心一跳,怔怔望向他,嗯了一声。
不说长沙公还能说谁?……总不能说,像石韬的独子吧……
——那时他对韬总没好气,当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递进自己手里,也只是皱着眉翻来覆去看了,反问:“还不会说话么?”
“只会叫爹爹妈妈,其他还早呢,”石韬得意一笑,轻轻点着那小娃右耳上的红痣,“瞧,跟个女娃似的,可不可爱?”
“有什么可爱的,只会咿咿呀呀怪叫。”
谁的儿子就跟谁一样……可恶。
“你看,这要是你给我生的,多好?”
“石韬!你恶不恶心!”
他羞忿至极,跳下堂趿了鞋子跑开,石韬大笑着追他,还一路不停哄那孩子叫妈妈。为此他恨了石韬一个月,唬得石韬道歉不迭,从此秦王府庭院深深,自己再没见过那孩子。
也不知当年那白雪团似的娃娃,现在如何了……
陶绰之不知伽蓝怔忡,只攀在他肩上乱嚷,“我要找爹爹,抱我去找爹爹。”
伽蓝便笑着逗他:“你自己去,我可不抱你。”
小孩子哪里肯依,在他怀中乱扑腾,越撒娇伽蓝就越拿乔,最后逗得红生笑骂:“你跟娃娃闹什么劲,快送他过去。”
伽蓝这才笑着领命,抱着陶绰之往陶弘守孝的庭院去。陶老太君的庭院此刻同样在曝晒衣服,不过基本都是陶老太君的遗物,待拾掇出来由陶弘处理,或送或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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