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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让他去医馆待着比较好,也避免染病给他人。」王寻凡看着槐儿,那孩子显然是才刚染上瘟疫,病况还未到严重,若是放任槐儿不医治,迟早会步上其他患者的后尘。
谁知那妇人听了竟将槐儿护在身后,双眼有如护着幼兽的母狮凶狠瞪着王寻凡,「你们谁都休想带走槐儿。」
槐儿懵懵懂懂不知道情况,只是拉着娘亲的衣角偷偷瞧着王寻凡与徐尚恆。
因为妇人的不领情这下连余尚恆都有些怒气,他冷笑一声,语气刻薄,「谁稀罕管你们!要死就回家死去,少将病染给我们!」说完,他便甩袖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王寻凡张唇望着越走越远的余尚恆欲言又止,妇人也不甘示弱牵着槐儿扭头就走,他叹了口气,追上余尚恆的脚步,却不安地频频回头关注妇人与槐儿离去的方向。
「担心也没用。」余尚恆双手拢在袖子里,嘲笑道:「你看看皇都多失败,百姓已是失望透顶了……想起大唐百年盛世的歷史,改朝换代去了腐朝,迎来腐朝,眼下皇上重文轻武,怪不得喜武的荣安王会就这样被暗算去了。」
王寻凡抿抿唇,眼底藏住星河闪闪,「余大夫话可别乱说。」
「老夫可没乱说阿。」余尚恆停住脚步转头与王寻凡对视,以往混浊的双眼现在竟是清澈澄宁,有如天山泉水一般闪着慧人的光芒,他忽地压低声音,「荣安王一党诛杀多人,老夫知道王姓一家也去了……爷,虽不知道您是如何逃出,不过老夫是绝对不会认错人的。」
王寻凡俊容僵住,呼吸瞬间一滞,似乎有一个鱼刺鯁在喉头里,吐不出也吞不下,他憋住呼吸看着余尚恆,而余尚恆垂着头并没有注意到他僵硬的表情。
两人的时间似乎静止在这一刻,一粗一浅的呼吸此起彼落。
余尚恆其实心里也很紧张,紧握的双拳手汗涔涔。他等了这么多年几乎心死,却在见到王寻凡的那刻死灰復燃,不管如何,他都要竭尽所能赌一赌。
良久,久到余尚恆几乎要流光身上所有的汗液,才听见王寻凡叹了口气,声音温和清润,「以后唤我王公子。」
他这一说几乎是间接证明了自己的身分,余尚恆猛然抬起头,双眼涌起漫天的狂喜,他双膝一跪,〝咚〞地好大一响,嘶哑着声音颤抖不已,「爷……这么多年了……任何事一声令下,老夫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这是做什么!」王寻凡赶紧扶起摇摇晃晃的余尚恆,余尚恆掌中炙热的温度透过掌心传递了过来,似乎也蔓延上他的胸口,奇异的平静了下来。
「知道爷还活着……老夫实在太高兴了……这不都喜极而泣了,只是爷……这么多年,您一定很辛苦吧。」余尚恆借着王寻凡的力气起身,带着细微的眼角有些染湿,想起七年前那场莫须有的罪名,不仅让荣安王尸骨无存,更让许多青年才俊葬送了生命,他不禁老泪纵横。
「多亏了姜家爷……」王寻凡默了默,藏住眼底惊滔骇浪的悔痛,「还有……他。」
每每想起那个人,就像一根尖刺又往他的心脏狠戳几分,结痂的伤口满目疮痍,始终无法癒合。
也许……他会带着这个痛……堕入地狱吧。
「爷说的难道是……?」余尚恆诧异的睁大眼眸,将前后的种种相连在一起,他叹了口气,了然于心,不由得惆悵感叹道:「难为那位公子是如此忠君了。」
「是我对不起他。」王寻凡垂下眼瞼,袖子下的双拳紧握又驀然放开,他淡漠的侧脸有如雕刻般,「不说了,都是过去事了。」他朝着医馆的方向缓慢的移动步伐。
每一步,却是沉重不堪,每当想起那个人的时候。
「爷,难道您不想……」余尚恆追上他的脚步,气喘吁吁问。
「会的……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听云,总是要踏出一步。」王寻凡遥望着盛京的方向,神情眷恋而温柔。
也不知道听云现在如何了。
再回到医馆,医馆已经焕然一新,姜水临与两名御医满脸汗水蹲坐在地上交换着杯水喝,医馆已经不復先前脏乱的模样,他们三人不曾休息将东倒西歪的药材集中收集,染血的医具清洗过一遍,就连到处逃窜的老鼠都被他们以水淹死了不少隻。
见到王寻凡与余尚恆回来,姜水临没有起身,略略抬头,一滴汗水从他发梢滑落入土,声音嘶哑疲惫,「可有什么收穫?若是没收穫你们就是在偷懒。」
「若不动员所有人清理,只怕瘟疫还会持续下去,必须集中染病尸体焚毁。」王寻凡道。
姜水临剜了王寻凡一眼,「废话,果然是在偷懒。」
「大汪不是姜大人的小廝吗?怎么看着姜大人比大汪还努力?」一旁的名叫青沿的年轻御医好奇问。
姜水临哼了一声,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大汪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儿,后来家道中落被善心的本官给捡了,然后还厚顏无耻的黏着……」他瞪王寻凡。
王寻凡好笑的看着他,挑挑眉毛挑衅似的示意他的下文。
大仓谁人不知大名鼎鼎的礼部尚书姜水临是独子,还有个病秧子妻子。
「黏着……黏着……」姜水临一噎,虽是愤恨却说不出这厚顏无耻的王寻凡黏着他姐姐。
「黏着什么?」青沿搔搔头露出迷惘的表情。
「黏着本官的妻子……的女婢。」姜水临越说越小声,咬着下唇脸色铁青,索性豁然站起身,拿起扫帚进到医馆后院扫地,吵架也吵不赢王寻凡,乾脆眼不见为净。
王寻凡失笑,转头看向那两名御医,「没想到你们竟还愿意留下来一起打扫。」
许是他的气度的确像极了贵家公子,因此那两名御医对于方才姜水临的解释也没有多大的怀疑,青沿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我和繁耀是自个儿自愿来解瘟的,倒没想到……其他人是如此这般不愿意。」
青沿和繁耀皆是年约二十五的年轻御医,刚进宫不久,一心只想报效国家,所以当初要选人来解瘟时,两人凭着这股热血自愿加入,只是倒没想到领头的会是对医术什么都不懂的礼部尚书,而来到碧城县御医前辈们装死的装死,想要逃跑的被抓回来关着。
指不定他们俩抢着要来时,背后被人嘲笑了许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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