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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反话（第1页）

“过去，从来没有人给我做过哪怕一顿饭，有钱的时候就去买一些小吃饱腹，没钱的时候就每日看着那些酒楼里的饭菜流着口水，而后被店小二殴打，驱赶。”回想起过去的那种生活，虽并不美好，可是再想起时仍旧还觉得那是昨日才刚刚发生的事情。

许宸没有说话，就静静的看着薛阳几乎可以说是飞速的吃完了那只兔子腿，而后开口和自己说着他过去的一些事情。其实这段时间的相处，自己也是看得出来，他虽是武功高强，来去自如，可是心里已经空旷了许久了。

“而如今兜兜转转的过去了这么久，多年来我身边也经历了无数的人，最终我却从来都没有能成功的留住任何一个人。他们都是带着目的来接近我，而利益得到了之后，我的身边仍旧是空无一人。”

自从母亲走了之后，薛阳就一直都是一个人。他也曾羡慕过那些，在大街上牵着父母的手，而后吵着闹着要吃糖葫芦的孩子，他们的父母会用那般温柔宠溺的眼神望着他们，而后去满足他们的一切要求。

“我从小就不知道父亲是谁，母亲也很早就离开了。她不喜欢我，觉得我是她人生的一个污点。倘若不是因为我，她可以凭借自己的姿色再去嫁一户富贵人家，而最终，她也的确是因为这个，彻底的抛弃了我。”

许宸安静的做着一个聆听者，没有打断薛阳说话。或许自己的父亲对自己的确是很严格，但是心里还是爱自己的。而他呢，相比于自己来说，或许他这些年来，过的也实在是太苦太累了，一直一个人的话，心里的孤独又怎么能化解的开。

“其实人生啊，不就是这样分分散散的吗？哪儿会有什么永恒的陪伴。不说人间世事无常，就单单是生老病死，就已经足够让两个想要长久陪伴的人体会最痛苦的感觉了。”世人皆说事在人为，可是有些东西，天注定，人力也不可逆转。

他如今家人都还健在，可是之后呢，总有一天，这世间还是只会剩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倘若一直在宫里的话，或许等到那一天离开了，都还是穿着太医院的那身官服，被人一口简易棺材封着，埋在地下，永久沉睡。

“何必去在乎那么多呢，至少现在有人给你烤兔子，还听你去说那些心里的话，这就已经足够了。有些事情，不敢去奢求可以拥有一辈子，只要曾经经历过那些美好的事情，即便老了仍旧是独身一人，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许宸只能这般来宽慰这人，毕竟自己也并不可能是那个陪他共度一生的人。两个人的成长环境，人生经历都不一样，过去的时间也没有半分的交集，而他如今，也并不算是一个闲散人，太医院里还有他的一席之位。

这并不是因为他贪图那个位置，只不过是家人还在那里，而自己这辈子除了看病，仿佛也再不会什么了。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男人，再这般下去，又能算得上是什么呢，如此不符合天下大道，他又怎敢去违背。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如今东西也吃的差不多了。今日总觉得精神有些不太好，我先去休息了。你也快些睡吧。”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也不过是徒劳，没有什么意义。许宸岔开了话题，将碳火之类的大概收拾了一下，就回房间了。

徒留薛阳在庭院内苦笑了一下，以许宸的聪明程度，又怎么会不理解自己方才那些话里所隐藏的含义呢。这件事本身就比较的奇怪，对他来说，更加是从未接触思考过之类的问题。也着实是自己贪心了，自从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又怎么还能奢求多余的。

紧紧的关上了门，许宸这才松了一口气。方才在外边虽是夜色深了，可是自己还是看出了那人在望向自己的时候那眸中的深邃。他虽是没有沾染过那个方面的事情，可是却也并不是没有听说过这些事情。如今自己要去经历，也着实是有些……不可思议的感觉。

“许宸，你准备一下吧，我今日就送你回宫了。”日子就这般平平淡淡的过去了几日，两人相处也算是相安无事。距离那个期限也逐渐靠近了，薛阳知道，这一别，恐怕若是没有什么事，他就再不会和许宸见面了。

这段生活，是他所经历的比较美好的时光，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过着简单的平凡的生活，却是最让人感到舒心。每天不必去想第二日该如何活命，粗茶淡饭，山林住宅，他过去向往的，都在这几天实现了。

“嗯？……今天吗，我没有什么要去整理的东西。”许宸起先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薛阳这是要送自己回宫了。他觉得自己此刻应该是要高兴的，所以上扬了嘴角，面庞上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只是心里所不知为何，或许是相处这段日子有些久了，也竟生出了些许的不舍之情来。可是他们之间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交集纵然再深，总有一天还是会形同陌路。努力的压制下自己起伏的情绪，他不再去想那些。

“当初掳来了你，也不过是我一时兴起，如今这新鲜感也过去了。我要外出一段日子，恐怕你在这寨子里一个人也是生存不下去了。如今我送你回去，我们也就此别过。我的样貌你也知道，我的名字你也知道。你若是去皇帝面前告发我，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薛阳说这些话的时候，尽管表面上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是心里也的确是不好受。他不愿把人引上和他一样的歧路，也不愿最终让许宸陷入左右为难的局面，也只能这样说。可是倘若自己真的被他告发，心里又怎么可能会不难受。

“我……不会告发你的，这段时间以来你一直都带着面具，也从未告诉我你的名字，身高体重之类的我也会虚报，被囚禁的日子太过于难受，我也不愿意去回忆，还请陛下……恕罪。”

许宸听了这人的话，心里倒是有些怄气。当初强行将自己带来的是他，如今要划清界限对于这种告密的背叛毫不在意的也是他。自己活了这些年，倒是从未遇见过这般干脆果决翻脸不认人的人，当然，东方玺除外，那人只有干脆，倒还不至于会过河拆桥。

“那如此……还真是多谢你了。走吧，我的时间不多了。”当初把这人掳来的时候，他是并没有蒙上这人的双眼的。然而如今就要离开了，其实也完全没有必要，这里并不会有表明他的身份的任何线索，即便是朝廷找来，也只是徒劳功夫。

只是这个地方，如今对于他来说，也算是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意义了。他不想要让其他的人带着兵，来把这个地方给摧毁掉。最终想了想，还是拿出了一块黑布来，是从那日打猎时许宸穿的他的那件衣服上撕下来的。

“蒙上吧。”薛阳没有多说话，也不想面对他的眼神，咬了咬牙一不做二不休把人给蒙好了，这才和来时的那一天一样，将人扛在肩上，向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对于背上的人来说，这是归路。对于他自己来说，不过是一条再也不愿去踏足的地方了。

许宸一路上也是无话，和当初来的时候是一个截然不状态。当初薛阳告诉他，自己被掳来是被迫，而总有一天会让自己自愿留在山上。当初他不信，可是如今他却是信了。山中的日子着实美好，他竟也是生出了几分不舍之心。

“马上就要分别了，我倒是想要和你说几句心里话了。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也无法亲身体会你究竟经历了一些什么。我的过去和你不同，恕我无法感同身受，也无法理解你选择如今那般漂泊无定生活的决定。”

这些都是他的心里话，学医多年，生老病死的事情他见过不少，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丢弃孩子的男人女人他也算是经常看到。如今这个世道，人自私的本性大多都暴露在外，这世间不幸之人太多，也并不缺少薛阳一人。

“并不是每个被抛弃了的人，都会选择和你一样过刀尖舔血的日子，这个词语是你用来形容自己的身份的，我知道。可是即便过去对不起你，你也不该用更加不好的方式去对待未来。如今你所做的日子，和那些刽子手，恐怕也没有太多的分别。”

许宸知晓自己这话说的有些重，因为其中也是隐含了自己的怒气，凭什么绝情的话都让这人说完了就好像如今依依不舍的人只有自己一般。察觉到他的身躯因为“刽子手”三个字而有些一顿，心里也是有些不好受。

“罢了，这话是反话，也算是我心软，你的生活也只能由你自己来决定，我也无权干涉。你说我们不会再见，那就不见吧。希望等你真的走投无路，或者奄奄一息的时候，还可以让我送你一程，最起码，给你买一个要耗费我一年俸禄的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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