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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喈叹道:“既然黎姑娘已经胜过西秦国师,那么老僧只能向昌帝讨教了。”
西日昌瞟着我道:“你速速下山,此事已与你无干,他们本就是冲朕来的。”
叶道人冷笑一声。我皱起眉头,我若不来南屏也就罢了,但我既来了南屏,岂有走的道理?何况这情形,多一个我在他就多一人多一份力量,他为何还要赶我走呢?
不容我思虑,叶道人已率先向西日昌动手。叶道人的兵器是把拂尘,拂尘马尾很长,寻常拂尘的打法既可做鞭笞又可当枪棍施,但叶道人一出手拂尘就散开,如同千手观音,拂须根根散开,又跟活了似的,根根拂须都转动了起来。
西日昌身前忽然蹿出粉面哥儿,这位我至今猜不出身份的高手处境跟我先前对老贼一般尴尬,他一出手,苦喈就“咦”了声,而我与旁人都愕住了。
粉面哥儿双掌翻飞,无数细如毫毛的银针如天女散花射向叶道人,他竟是位暗器高手。暗器对拂尘,还是如此细小的暗器,这完全不占优势!
果然叶道人冷哼一声,将漫天细针尽数挡下。粉面哥儿也不毛糙,不慌不忙又一场针雨。我看得分明,他的细针藏于袖管,手腕一翻就捏出一大把。可场上谁都知道,光凭暗器是不可能战胜叶道人的,而一旦暗器掷完,还不是照样要真刀实枪地交手?
一声剑吟,剑光如水,银流倾泻,嵩山掌门之剑看来也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俞子山亮剑后,并不急于出剑,而是剑指答喜。答喜却不望他,只瞅着苦喈。
我心下着急,形势明显对西日昌不利,可我才往前走了几步,葛仲逊就晃了晃身形。他虽重伤不能用右手,但他依然能战。
我再望西日昌,他又垂目抱琴,如老僧入定,竟丝毫不理会峰上局面。他到底在想什么?打斗的二人,情形却叫我惊叹不已。暗器对克制暗器的兵器一种——拂尘,粉面哥儿的攻势却占了上风。他在暗器上的造诣出神入化,下了一场真正的“天雨”,细针抛出后,攻击不再单面,而是多方多位,叶道人一把拂尘捉襟见肘,处境不妙。更令人惊叹的是,粉面哥儿的细针就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谁都不知道他还有多少。
说时迟,那时快,葛仲逊突然动了,却不是对我,而是飞扑向粉面哥儿。他这一动立时引起全场大变。俞子山跟着他第一个动了,剑光凛凛,剑峰却掉转冲粉面哥儿去了。答喜第二个动了,她若再不动,叶、葛、俞三人便对粉面哥儿形成夹击之势,一旦被他们得手,剩下的就是个个击破。
答喜一上前,苦喈便衣袖一展,截住了她。西日昌依然毫无反应,我忍耐不住,再冲上前去。
眼前一片混战,滂湃的气劲,针剑拂尘宝剑的碰撞声,眼花缭乱的是眼,清晰的却是一幕幕交战。答喜和苦喈的气劲煞是惊心动魄,他们所修的都非天一诀,却各自达到了自身修为的巅峰,将无形的气劲化为有形,聚拢营造成两个巨型气场。我暂时分不出孰强孰弱,只知道再不救援粉面哥儿,这人一倒,西日昌就危了。偏生祸害这时候阴阳怪气的,坐在战场边缘,谁都不看,只看怀中的“永日无言”。
巨大的气场在当世两位天行者之间轰然碰撞,我离得最远,依然被扩散喷薄的气劲推后一步,而正在激斗的四人已分出高下,不,分了生死。原本形势就不妙的粉面哥儿离气场最近,所受推力也最大。他被气场推进了围击圈,先中了俞子山一剑,后被叶道人拂尘重创胸腹,葛仲逊这老贼最奸诈,看着粉面哥儿无救了,佯装仁慈长叹一声,退后,转身,却是面朝我。
粉面哥儿喷出一口鲜血,他临死前的行为令人不解。他低垂着头,一手撕开了面具,丢弃一旁,跟着,他抓破了自己的面门,干笑了几声,扑地而亡。我为他伤惜,若非以一敌三,他绝不会败,更不会命丧当场。
答喜和苦喈依然在比拼修为,但纠缠在一起的二人气场碰撞没了第一次的猛烈。我在一波又一波扩散的气场中继续行进,葛仲逊始终盯着我不放,西日昌还没有动静。
“这人该是皇家隐卫吧!也只有最高阶的隐卫,才会到死都不给人看真容。”老贼看着我,口中振振有辞,“一位皇家隐卫身手能达到准武圣之巅,不容易,何况还是修暗器的,可罗玄门就无人了吗?”
我停下脚步,隐约觉得,我这一路上连苏氏父子都没见到,其间必有古怪。
西日昌终于再次开口,以极轻飘的口吻,却字句清晰地刻上了每个人心扉,“为什么呢?明知道人人都假得的虚伪,明知道西秦不会错此良机浑水摸鱼,明知道南越愚不可救,朕还是命罗玄门人驻守南屏各处要道,给你们把把风,防防宵小窃匪,不要西秦人错打了南越人,不要南越人错杀了西秦人,该死的都是大杲的莽汉,大杲的武夫。”
“陛下!”我不禁呼喊,祸害玩大发了,玩的是他根本不屑的仁义。
苦喈突然抽身退战,答喜喘息着回到西日昌身旁。她单手对苦喈这么长时间,体力和气劲的消耗都在苦喈之上。
苦喈平静道:“陛下心意,老僧感动。”我心下稍定,老和尚改口称西日昌陛下了,事有转机。
俞子山收剑沉默了,他身为一派掌门,也算统领群英,自然知晓西日昌此举的代价,而西日昌身为一国帝皇,有此胆魄只带答喜和一隐卫赴会,换了别的君主决计做不到。
叶道人冷哼一声,却也后退了一步,只有葛仲逊伫立不动。
苦喈顿了顿,又道:“老僧也不想再逼迫陛下和为难董小妹,但是,今夜若不从根本上解决日后隐患,只怕日后再无机会。”
我一听他道“但是”,心就寒了,也不管葛仲逊的虎视眈眈,我提速向西日昌奔去。
苦喈一甩衣袖,一股强劲气劲迫我气息一窒,我连忙暗运照旷,勉强前行。苦喈自持身份,一击不退,便再不甩袖。
“黎姑娘老僧不想伤她,也只能从陛下身上解了根源……”
西日昌慢慢地放下手中“永日无言”,却仍旧对我道:“不准过来!”
我闻言为之心乱。他比我聪明,难道不知即便苦喈无心取他性命,但他若被废修为,一旁的老贼会错失良机吗?还有,他为何至今都不出手?他到底在等待什么?
“得罪了!”苦喈向西日昌走去,答喜再次挡在中间。我趁机飞扑过去。管不了他想什么,盘算什么,我只知道我可以死,但祸害必须得活下去,他以后无论祸害什么人甚至祸害世间,总比被别人乱世来得强,总比葛老贼来得强,而且只要他无碍,我的血仇就定可报了!
我手印缔结,以我所有气劲,葛仲逊等人不可思议地看见我的掌上迅速凝聚起螺旋气场,气场飞速扩张,与二位天行者不同,我的气场一现,就呼啸破空。狂风起,尘土扬,西日昌急得破口大骂,“蠢女人!”
同一时间,答喜挡了苦喈一掌,她的气场急剧萎缩,她将败。
蠢就蠢吧,我毫不在意,我只想遵循我自己的武道,我只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事,如此而已!
叶道人上前,俞子山再次拔剑,他们和葛仲逊一样,都神色严肃,紧盯着我掌中越来越咆哮的螺旋气场。距离西日昌越来越近,他的眼眸终于闪过一丝我未曾见过的痛惜,我清楚我在做什么,所以这一丝罕有的表情,我也忽略了。
首先迎上我的依旧是我的宿敌,老贼不敢掠我缨芒,侧身避让,单袖拖甩浑厚气劲,试图滞我身法。我如泥鳅一般滑过,拼着受他气劲之袭,只要我挨近西日昌,只要“永日无言”在我手中,哪怕面前对手皆是苦喈级数的,我都毫不畏惧。
老贼的气劲侵我半边身子,但也送我到了西日昌身前。西日昌单手拉我递伸过去的手,我只闻身后劲风又响。
“开!”随着我一声怒喝,我的另一手对着老贼施出了天一诀的终极手印,管不了那么许多,残暴地杀死敌人总比倒在敌人手下强。答喜在前方缓缓倒下,更激起我心底深处压抑多年的愤恨。武力就是一切,武力就能决定武者的命运吗?什么狗屁高僧,什么德厚侠士,什么狭隘道人,什么堂堂国师,在我心底,他们还不如一个祸害!至少祸害还知道,他从来不是好人!
苦喈的吃斋念佛手袭向了西日昌,我的手印罩住了葛仲逊,答喜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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