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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难的生活是枯燥无味的,好在有林颗儿作伴,张文远的日子才不那么无聊,经过一番交谈他也知道了她滞留在此原因。原来昨天文会结束以后,她就被郭四郎留了下来,服侍完他以后二人就一起入睡,不料睡到半夜突发大水,郭四郎一个人跑了,要不是她眼明手快早就去见阔别多年的家人了。
听了她的遭遇,张文远忍不住责备道,“这个郭四郎,真是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怎么能抛下女子独自逃生呢?”
林颗儿连忙制止了他的打抱不平,“先生慎言,他的族叔就是济州兵马督监郭凯,刚才巡逻的兵士都是他的人呢,小心祸从口出!”
张文远顿时菊花一紧,心说原来这小子是济州军分区司令的侄子啊,难怪这么肆无忌惮的,不过自己貌似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就讪笑道,“我也没说什么啊!”
林颗儿淡淡地笑了笑,见他已经听进去了,也就略过了这一段不提。两人又说起了济州的风土人情,经过她的介绍,张文远才知道刚才硬捧他的几个人的名字,原来郭四郎叫郭靖,和射雕英雄郭大侠同名同姓。据说郭大侠在历史上确有其人,不过他好像是个四川人,而且是抗蒙英雄,应该不是这个书生吧?但是这个郭靖来头也不小,他的爷爷就是北宋最会挑女婿的郭概,几个姑父都是高官,有这么好的资源,做官还是难事吗?
“郭家在济州也算是大族了,但和梁家、晁家还是不能比。”
听她说到韩家,张文远就想到了文会上的韩五郎,又联想到了北宋著名的相州韩家,问道,“难道这个韩五郎是相州韩家的人?”
相州韩家在北宋可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名相韩琦辅佐三朝,为相十年,生前封魏国公,死后追封魏郡王。他的儿子韩忠彦也是宰相,封仪国公,几年前才去世。他虽然死了,但韩家在朝中为官的还有几十人,根本不用担心家道中落的事。而且据张文远所知,韩琦还有个重重孙子叫韩侂胄,在南宋的时候可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虽然结局不太好,但也从侧面反应了韩家在两宋的超然地位。
林颗儿笑道,“虽是远支,但确是韩家人无疑。”
张文远的后背顿时凉了一下,心说还好昨天没有过于放肆,只对郭靖一个人黑了脸,不然恐怕有大麻烦啊。
“巨野晁家先祖乃是汉初名相晁错的后人,从国朝初年开始发家,虽比梁氏稍弱,祖上也做过参知政事,代代都有高官,昨天到来参会的那个晁二郎名叫晁公汝,参加完文会以后就回去了,因而没有困在这里。”
张文远想起了昨天确实有一个晁二郎,但为人比较低调,全程也没说几句话,他因此没太注意,原来这也是一条大鱼啊。想到晁家,他又想到了梁山泊的寨主晁盖,问道,“在梁山泊落草为寇的托塔天王晁盖也是晁家人吗?”
林颗儿一愣,心说我们在讲士林中的是非,你怎么突然扯到绿林上去了,“嗯……应该是吧,这里姓晁的都是一家人。”
张文远哦了一声,轻轻地点了点头,又问起了黄家的事。林颗儿道,“黄三郎叫黄赟,就出自郓城黄家,不过他们家自从黄萃去世以后就像丢了魂一样风光不再了,但毕竟是大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这种家族即便再落魄也是寻常人一辈子都高不可攀的。”
张文远点头笑道,“这个黄家的管家还去我家买过纺车呢,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他家的公子。”
林颗儿听他提起纺车的事,惊讶地道,“我之前也听说郓城有人发明了一种纺车,比原先的纺车快了几倍不止,原来是你做出来的啊?”
张文远得意地笑了笑,“嘿嘿,正是我的发明创造!我家虽不是豪门望族,但也算是小康之家,家母尤爱纺纱织布,每天都纺纱到深夜,我不忍心她老人家那样辛劳就决定改进一下纺车,经过几个月的冥思苦想,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让我得偿所愿了。”
林颗儿听了他发明纺车的动机不禁大为感动,“先生真大孝子也,有了这样的纺车令慈就不用熬夜了吧?”
张文远苦笑道,“咳……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我发明的纺车比原先的快了八倍,家里的生麻又不多,用不了几天就纺完了,然后她就该清闲了吧?可惜我却大错特错了,她老人家哪里闲得住,纺完了家里的又去外面采买了一些回来,仍然是忙到半夜才睡!”
林颗儿也和他一样无语了,想了好一会儿才叹气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穿插了一段母慈子孝的广告,二人继续谈论济州的风土人情,林颗儿道,“比黄家还穷的就是陈家了,但他们家一直以孔夫子的‘君子固穷’示人,几代人都不置产业,因此即便再穷也没人敢轻视他们。”
张文远哦了一声,想起了文会上那个穿着十分寒酸的陈大郎,原来他的祖父就是“苏门六学士”之一、江西诗派“一祖三宗”的“三宗”之一的陈师道(一祖即杜甫,三宗分别为黄庭坚、陈师道和陈与义),他小时候还背过他的《别三子》,被里面浓厚父子之情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没想到现在却见到了诗里“大儿学语言,拜揖未胜衣”的那个懂事的大儿子的大儿子。
林颗儿又道,“陈大郎和巩二郎一样,都不是济州人,巩家是从真定迁过来的,他们陈家是从徐州迁来的。陈大郎名叫陈彦枢,他父亲名陈次中,现任宣州通判。不过他们陈家人都有一个德性,就是不怎么爱说话,时刻想着‘沉默是金’,也不知道一直不说话是否真能捡到金子,嘻嘻嘻。”
听他突然讲了个冷笑,张文远连忙配合地笑起来,“别人我不知道,但若是我们两个都不说话的话,肯定会饿死的!”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听完林颗儿的讲解,张文远才明白昨天居然无意间参加了一个高端局,笑着拱手道,“多谢姑娘为我解惑,不然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林颗儿想起他昨天在诗会上谈笑风生,结果却连人都不认识,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先生真是洒脱之人啊,居然连名姓都不问就与他们谈笑风生,最后还拂袖而去。”
张文远心说这有什么的,我在后世都这样啊,大家只要意气相投,管他是市长的儿子还是首富的女儿呢,只要谈得来就行。至于最后拂袖而去,那也算不得什么,“被他们那样作践,难道我还不能发个飙吗?”
林颗儿虽然不太懂“发个飙”是什么意思,但结合昨天发生的事情也大体明白了,“先生昨天怒而离席以后,不少人都为你叫好呢,说你有骨气,贫贱不移、威武不屈。”
张文远哈哈大笑,“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乎久居人下?”
两人正说着话,前面突然一阵骚动,不多时宗府尹就再次出现在城墙上,后面除了梁端、郭靖等人意外,还多了两个全身披挂的中年汉子,林颗儿赶紧指着一个矮胖臃肿的汉子介绍道,“那就是郭督监!”
张文远抬眼看去,就见对方是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汉子,身高约有一米七,虽然是个武官,但身材却比较臃肿,一看就是个关系户。不过他后面那个黑脸汉子倒是个常年习武之人,应该就是新到任的马团练了吧。
一行人来到张文远他们面前,宗府尹犹如众星拱月一般地站在正中间,梁端、郭靖、韩沥、黄赟等人分列后面,郭督监和马团练使在周围负责警戒、维持现场秩序。见灾民都安静了下来,宗府尹就开始发表讲话了,“乡亲们,这是朝廷对尔等的救济,每人每天两个炊饼一碗清水,不许多拿,否则必以大法度惩治!”
听了宗府尹的讲话,张文远恨不得掐死他,这是多好的立人设的机会啊,居然被他搞成这样了?
哎,先不管了,一天没吃东西了,还是去排队领取官府的救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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