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傍晚,复查从猫形塘里回来,说那里也没有兆矮子,根本没有人看见过他的影子。我们这才觉得问题有点严重。村里人三三两两,交头接耳,有一个消息最为大家重视:下村一个人刚从平江县回来,带回了志煌前锅婆娘的一个口信,那个梦婆嘱咐兆青这一段要穿好鞋子。
这是一种常用的警告方法,是马桥人对“飘魂”者的暗示。
在马桥语言中,飘魂是指人死到临头时的一种预兆。我多方打听之后,知道所谓飘魂大体上分两种情况:
一、有时候,看见前面一个人走着走着突然不见了,过一阵又出现了,据此便可知道,这个人魂魄出窍,快要散发了。后面的行人如果好心,当去警告飘魂者,只是不可直说,不可说破,只能绕着弯子问一问:你刚才跑得好快呵!你失了一双鞋子没有?……诸如此类。对方一听这话,大多心中有数,忙去烧香,上供,请道师驱邪,以尽力免除灾祸。
二、有时候,某人睡去片刻或昏去片刻,梦见自己被阎王差遣,去取别人的魂魄——可能就是自己的熟人。醒来之后,也须遵照不可说破的原则,对那人给予巧妙的警告。如果不得不说破,谈话双方就必须离开地面,比如爬到树上低声耳语,以免土地公公窃听,告到阎王那里,惹得阎王动怒。对方听到警告,只会感激,决不会生气。但也不可有任何礼物答谢,因为不能有任何被阎王察觉的蛛丝马迹。
现在,水水那个梦婆既然说到了鞋,情况当然十分紧急。只是水水的娘家离马桥太远,捎口信的人赶回马桥时已经晚了一步,口信还没有捎到,兆青就失踪了。村里还在派人四处寻找,想到前一段关于白衣人的事,又打发几个人到岭上去。最后,兆青婆娘那破嗓门沙哑的哭声,顺着风从岭上碎碎地飘下来。
兆青的魂魄果然已经飘出。他死得很惨,仆倒在溪水边,整个一个脑袋砍下来,泡在丈多远开外的水流里,叮满了密密麻麻的蚂蟥。这件凶杀案惊动了公社,惊动了县里的公安局,来了一些干部查了又查。干部们火焰高,不相信什么飘魂不飘魂,不相信什么命不命。他们最初的估计,是山上来了国民党空降的行凶特务,或者是被平江那边来的偷牛贼下了毒手。为了安定民心,揭破一些奇奇怪怪的谣言,上面花了很大的气力破案,到处神神秘秘地搞调查,录指纹,还把可疑的地主、富农分子斗了一轮,闹得鸡飞狗跳,最后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公社还安排民兵晚上轮流站岗,严防再次出现类似的惨案。
站岗是一件很苦的差事。晚上太冷,瞌睡又重,我腋下夹一支梭镖,两脚冰凉,不时蹦跳一阵让脚尖恢复感觉。我听到通向天子岭的路上有嚓嚓脚步声,汗毛倒竖地再听一阵,又没有了。我躲到避风的墙角,仍然一阵阵不由自主地哆嗦。犹豫一阵,再退几步,回到了房里,隔着窗子监视外面的夜色,权且作为一种变通,还算是在执行任务吧。最后,腿还是冷得不行了,我把被窝瞥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地钻进去,半躺在床上,打算不时朝外瞟一眼,不忘记继续保持革命的警惕。
我担心窗外突然出现一个白衣人的飘忽。
我一个迷糊醒了过来,发现天已大亮,慌慌忙忙跑出去,没有看见一个人。牛栏房那边有例行的吆喝声,是有人准备放牛了。一切平平静静。
也没看见有人来查哨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
直到我后来调到县里工作,有一次碰到盐午进城来买油漆,谈起兆矮子奇怪的死,才得到另一种猜测。盐午说,他当时向公安局反映过,兆青肯定不是他杀,而是自杀。准确地说,是误杀性的自杀。他的看法是,他为什么死在溪边呢?为什么现场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肯定他发现了溪里有鱼或者别的什么,藏在石头缝里,就用草刀的木柄去戳。他肯定是用力过猛了,没注意锋利刀刃正对着自己的后颈,一下戳空,一个拖刀从后面切向后颈,就把自己的脑袋斩了下来。
这种想象很大胆。我用过草刀,又叫龙马刀,是木柄很长可以让人直着腰子杀蒲草的刀,刀刃和刀木柄形成直角。我按照盐午的逻辑去想象,确实感到后颈一凉。
可惜当时盐午的阶级成分不好,公安局不可能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再说,他也拿不出任何证据。
嘴煞(以及翻脚板的)
队上请篾匠补箩筐和箢箕,没有钱买肉办招待,实为一件难事。复查身为公家的会计,负有招待匠人的责任,估计罗伯手里活泛一点,可能有干儿子从南京寄来的钱,想找他先借上两三块度个急。
罗伯说他没钱,还说什么干崽哟,把薪水都交党费了,心里早没他这个逢生干爷了。
复查不大相信,说有借有还,不是要你的。你把钱藏在墙壁缝里发霉做什么?
罗伯急了:“你血口喷人,血口喷人!复查伢子,我比你爹大八岁,我看着你长大的,你讲话怎么不凭天良?”
复查这一天也是四处借钱都没借着,被日头晒得有些烦躁,后来走在路上忍不住骂了一句:“这个翻脚板的!”
日头太烈的时候免不了要说些昏话。
他没想到,“翻脚板的”是马桥人最骂不得的话,恶毒等级最高的嘴煞——差不多相当挖人家的祖坟。他话一出口,身旁两个篾匠就大吃一惊,把复查看了又看。复查大概和我一样,并不知道这个词的来历,也不大相信嘴煞不嘴煞,有点掉以轻心,一时没锁住口。
第二天,罗伯就被疯狗子咬了,走上了归途。
罗伯之死,成了复查一块心病。马桥也有些人私下嘀咕,认为复查对这件事负有责任。照本地人的办法,犯煞以后也可以退煞的,只要复查在门边及时插一炷香,割一只鸡头,用鸡血洗门槛,就可能保住罗伯一条命。但复查那天忙,忘记了这道手续。他后来向很多人解释,他是一时失言,决无咒死罗伯的意思。他也不知道嘴煞如此厉害。如何疯狗子来得这么巧呢?这些话,他最喜欢向知青说,因为知青从夷边来的,不大在乎马桥的规矩,都要他放宽心,根本不要相信煞不煞的。有的知青甚至很义气地拍胸脯,说你骂我吧,拣最狠的骂,看能骂出什么鬼来!
复查有些感动,疑疑惑惑地回去了。
过不多久,他见到别人,说着旱情或口粮,一不留神又绕到罗伯的事情上来,说他真是无心的,他只是日头晒得昏了头然后一时说走了嘴云云。这就有些烦人了,有些问题了。
“嘴煞”是一种忌语。其实,话就是话,耳边一阵风而已,不会伤任何人身上任何一根毫毛。但复查很快瘦了一大圈,头上明显多出了白发,即便笑一笑,也是一种没有深度的笑,一种没有根植于血液和内心的脸部努力。他以前习惯于衣服整整齐齐,出门前还要照镜子梳梳头,衣领也总是用几颗回形针夹住以保持挺括。但眼下的他衣冠不整,泥巴上了肩,头发像草窝,一走神就扣错扣子,或者丢了笔,丢了钥匙。他以前做个年终决算只需要一天的时间,现在做了三四天还是满头大汗,账表一塌糊涂。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在账本堆里找来找去,找了半天又忘了自己要找什么东西。最后,他在供销社莫名其妙丢失五百块钱的棉花款以后,队委会觉得他确实不能当会计了。
他自己也觉得不能当会计了,把账本交出来,另外找人。他后来放了一段鸭子,遭了鸭瘟。学了一阵木匠,也没有学会。反正什么事都不是太顺,最后草草收了一房亲,是一个总是头发乱蓬蓬的婆娘。
我很惊讶,一句嘴煞几乎可以影响一个人几十年。他不能做出一些弥补吗?不能从头开始吗?
在很多马桥人看来:不能。事情已经过去了,就像覆水难收,复查的嘴煞将永远在那里,而且可能越长越大越长越硬再也不会平复消失。
语言的力量,已经深深介入了我们的生命。语言是人的优势,人可以怜惜动物没有语言,因此没有知识,不能组成社会,不能取得文化积累和科学进步的强大威力。但问题还有另一方面,动物永远也不会因为叫错了一个声音,就长时间像复查一样失魂落魄,直至最后几乎失去生存能力。在这一点上,语言也使人变得比狗还要脆弱。
“煞”是人们约定的某种成规,是寄托敬畏之情的形式。凭借语言从动物界分离出来的人们,情感需要找到某种形式给予表达,加以营构和凝固,成为公共心理的依托。马桥人设立语言的禁忌,就如更大世界里的人们结婚需要戒指,国家需要国旗,宗教需要偶像,人道主义需要优雅的歌曲和热情的演讲。当这些被人们袭用之后,它们本身就成为神圣不可冒犯的东西。任何冒犯在袭用者和习用者那里,不再被认为仅仅是恶待了一块金属(戒指),一块布料(国旗),一块石头(偶像),以及一些声波(歌曲和演讲),而是侵凌了他们的情感,准确地说,是他们确定的某种情感形式。
一个彻底的科学主义者,只追究逻辑和实用,不但应该认为马桥人的嘴煞之说是可笑的,也应该视某些金属、布料、石头以及声波的神圣化是可笑的——这些奇怪的心理建筑,在物用逻辑下没有必然如此的任何理由。但事情只能是这样了。一个人已经不是一条狗,不可能把物质仅仅当做物质。即使是一个科学主义者,他也经常对某些物质赋予虚幻的精神灵光,比方说从一大堆金属物品中分离出一块金属(情人的、母亲的或者祖母的戒指),另眼相看,寄予特别的情感。在这个时候,他有点荒诞了,不那么科学了——但开始真正像一个常人了。
一个戒指不仅仅被看做金属的时候,科学主义就为信仰主义留下了地盘,为一切没有道理的道理留下了地盘。生活的荒诞性和神圣性,就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龙天厚土 制服之恋(刑警队长VS情色插画家) 欺负别人家的主角 永恒刀祖 穿越的神将 诱捕(高h) 神仙红包群 婚不由己之娇妻诱人 武状元张文豪 与小怪物一起逃生 逃脱魔王系统[快穿] 美人羸弱不可欺 全能医仙 小后妻 撩完就跑~ 女配不狠难翻身 超警美利坚 凡心本性 支棱起来!带物资不做七零受气包 我和死对头在一起了
HY,不喜勿入。身体是一切的基础,保持健康最重要。亲,要不要来看看最新出的养生课程,艺人有优惠哦。如果您喜欢开局从教idol养生开始,别忘记分享给朋友...
十个月前的一场邂逅,让刚毕业的温石成了一名奶爸。为了两个孩子健康成长,他和苏云两人决定假结婚。照顾孩子对于没有任何经验的温石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好在,他突然激活了全职奶爸系统。只要照顾娃,就能得到各种奖励。他的人生,也因此改变。如果您喜欢刚毕业的我成了全职奶爸,别忘记分享给朋友...
重生花样年华,玩转市井豪门,携手逆袭人生,共揽一世风云!如果您喜欢六零奋斗俏军妻,别忘记分享给朋友...
财富神话,从苏醒穿越开始。如果您喜欢穿越之财富神话,别忘记分享给朋友...
无强汉之西域,无盛唐之漠北,无大明之云贵,这里是积弱无能的南宋。成吉思汗速不台哲别拔都木华黎旭烈兀托雷绰儿马罕兀良合台阿术术赤,还有那个忽必烈,来,给朕跪下。如果您喜欢人在南宋,我与蒙古争天下,别忘记分享给朋友...
关于时仪时光长河亘古流淌,时仪之刻收录着人性的光辉,寂寞的人孤独地的踏上寻找爱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