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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清在一片黑暗中醒来,感觉全身酸软无力,额头太阳穴如针刺一般,胃中更是犹如烈火在焚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臭的酸味。她几欲作呕,直后悔昨夜一时贪杯喝高了,现下真是受罪。
她轻轻唤了声:“梦姐”才发现自己嗓子干得冒烟,这一声呼唤几近无声。她想起来倒杯水喝,轻动了下手指,感觉手比平常小了数倍一般,下手处更是摸到一片稻草,心下一阵慌乱。
正在此时,远处响起一阵断断续续的喝骂声。起初声音较小,也听不出个所以然,她正当准备放弃再睡一会,声音却由远及近,愈加清晰。
她倾耳细听,只见一个细尖的嗓子道:“不过是磕破头,就要在床上躺三四天。装得那么昏迷不醒要死不活的样,别以为我不知道啊,不就是不想干活想了个法子装病!”
这细尖嗓子女人轻“哼”一声,稍作停顿后又犹如唱戏般道:“知道的晓得是养伤,不晓得的人还以为养了什么娇小姐呢!还真当自己是小姐啊?可惜啊,小姐的心,丫头的命!”
歇了有一口气功夫,又听她道:“这谁家的孩子不是磕磕碰碰长大的,就你三弟家的闺女金贵?摔了一跤要躺上两三天。”
“闭嘴,哪来那么多话?”这时一个声音粗嘎的男音,似乎在竭力压低了嗓子。
“哼!凭什么不让说啊?你别以为你红猫绿眼睛的我就怕了你?”这女人的嗓音愈加尖锐刺耳,直听得人头皮发麻。
严清此刻躺在床上是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一时间各般猜测,想入非非。
天色灰蒙的一个破落的小院里,站着一对身影,女子披散着头发,垫着脚尖,以单手叉腰,食指指着男人的脸,提高了音量冲他吼道:“在家冲老娘们呼鼻子瞪眼算什么本事?你有本事到外面横去!窝囊废!”
男人喘着粗气,高举右手作势就要打她,眼见丈夫的手就要落下来,女子瞬间软下来,勾着背,低着头,带着哭腔委屈道:“我这天天为了谁?嗯?你道为了谁?”
“她这不仅要我帮着干活,还想要从公中支钱到县城去请医生。谁知道是真看病还是假看病?博文这亲事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她趁着微光偷偷观察丈夫脸色,见他脸色缓和下来,虽未作答,显也觉得她说的在理,慢慢的放开了身子抬起头看着他又说道:“这支钱去看病是想都别想,那钱是留着给我们博文说亲的。再说这一大家锅都揭不开了,哪还有闲钱给那邋遢鬼看病?”
这男人高举的手是怎么也没打下来,最后似乎无奈的叹了口气,才弯腰将地上的镰刀和背篓捡起来递给女人,但仍是语调生硬,暗含威胁道:“蠢婆娘!你再吵我拿针把你比嘴缝起来,还不快走!”
见丈夫放下了手,女人又气焰高涨起来,冲他骂道:“走走走,你就知道走,成天就知道对我吼!这博文的翻年就17了,亲事还没个着落,你不着急,天天追我下地干活倒急的很。我跟你说,要干你自己去干,老娘可不干了!”
她一手拍掉丈夫手中的镰刀,犹似不解气,又恨恨的踢了几脚背篓,才转身回了屋子。
这时小院的另一头,一扇木门嘎吱一声开了,严利旺从屋内走了出来,看着站在院中站着的弟弟,笑着走上前叫了一句:“二弟,这么早下地?”不待他答话又道:“你等我会啊,我随你一道。”
严利福面露尴尬,这才对着孙念琴已关上的门,恨恨的骂道:“蠢婆娘,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骂完自觉舒了一口气,也不答话,扛着锄头往地里走去。走了两步想想不对,又转身回来将地上的镰刀捡到背篓里规规矩矩的靠土墙放好。才又重新出发往地里走去。
孙念琴这一番争吵后回屋在床上翻来覆去是怎么也睡不着,越想越不是味。翻身起来就拿了镰刀和背篓去敲隔壁张冬娥的门。
严清感觉整个房间都被震得噼啪乱响,嗖嗖灰尘如雨点般打在脸上。角落里立起来一道黑影,只听“吱呀”一声门开了。她此刻才惊恐的发现原来房间里还有一人,只因房间黑暗,她又在角落一张小床上,呼吸若无其声。是以自己一直没发现。
门外泛着灰白的光,原来外边天已快亮了,只是因为这个房间连扇窗都没有,是以她感觉处在一片黑暗之中。
这门一开,孙念琴也不管张冬娥红肿的眼睛就冲她道:“弟妹,你不能因为你家二丫病了就不下地干活啊。你看这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总不能都靠我跟她二叔干活来养活吧?”
“我没……没有……不干活啊!”小妇人声音低低的答道。
孙念琴道:“那你这么晚了还睡着不起?干的是哪门子的活?”
“我这不是二丫病了……我这正准备出门呢。”小妇人用手胡乱的将散乱的头发打了个髻。
孙念琴将镰刀和背篓一齐递给她道:“那正好!将今天的猪草也一起割了吧!”
“她二婶,该我干的我从来都不敢少干一样。可这……”张冬娥只低着头回答,却迟迟不接孙念琴手中的镰刀和背篓。
见张冬娥不愿接手里的农具,孙念琴又道:“这什么这,这本来就是你家二丫的活。我这都帮她干了三四天了,你们也该知足了。不能什么都指望我们呀。再说你家三丫也不小了。”
张冬娥只低着头,既不接她手里的镰刀背篓,也不回话。孙念琴也不急,歪着头往屋里看了一眼道:“这孩子他三叔还没起床啊?我家利福去地里都快两时辰了。”
张冬娥仍是声音低低的答道:“孩子她爹今赶早就去山上打猎了。”
听见张冬娥说严利禄又上山去打猎去了,孙念琴两眼都放着光。也不管她愿不愿接这活,将镰刀和背篓往门口一放就转身走了。
严清一边听着门口两妇人叙话,一面趁着微光仔细将房间打量了一遍。只见黄泥砌的土墙上斑斑咧咧,茅草搭的房顶上茅草长一根短一截的垂落下来。
房间里除却身下躺着这张架子床,角落里还另有一张低矮的小平床,两床之间有一个未上漆的大柜子,只这么几样东西却将狭长的房间挤得密不透风。
她越看越是心惊,难道是遇到了犯罪分子?
还是醉梦人生的老板娘趁我喝醉酒睡着后把我卖给了什么荒僻乡村的穷傻子当媳妇?又拍脑袋暗骂自己道:“我这在瞎想什么?别人信不过,我还信不过梦姐吗?这与她打交道这么多年,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你居然怀疑起她来了?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这手在眼睛一晃,再一回想刚才那两妇人的穿着,以及谈话,还有这穷得让人惊悚的房间。有一个更疯狂的想法在她头里盘旋,这个想法犹如一道惊雷。一时间是吓得她冷汗连连,恐惧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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