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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忱双目垂泪,跪倒在地,痛哭不止。
江石将掉在地上的一块肉饼捡起来,塞在付忱手中:“工沈家主正为你家的案子周旋,你好生活着。”
付忱定定看着江石,将沾满泥尘的肉饼塞进嘴中,一口接一接口,就着泪中咸味,硬生生咽下。江石这才拎起食盒,若无其事地笑与差役应付几句,等得晚边又在福运楼中与他们一道吃酒,这才回到医馆看了眼仍旧昏睡不醒的付和生,胡乱寻个地,对付一夜。
徐明府在屋中来回踱着步,沈拓与他透露皇五子悯王与闻家对上,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他可谓骑虎难下。悯王这人专干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他无心皇位,自不必给朝臣脸面,得罪了他,连脸带皮一干扯下来踩在脚底,他也没个斯文讲究,闻家得罪了他,他定不择手段连老鼠洞都要翻出点罪来栽到闻家头上。
自己干的这点事,保不准就要被悯王盯上。
徐明府是个极聪明的人,聪明的人难免又想多一层,譬如:悯王乃圣上亲子,焉知里面没有圣上的授意?他越想越心惊,又问手下仆役可有信鸽飞来,得知不曾有,更添几分焦躁。
第107章两难之局
天空碧澄,万里无云,沈拓江石与徐明府都在等晴空掠过的白影。
“江小郎啊!”医馆掌柜摸着长须,语重心长道,“付郎君也不过堪堪吊着一口气,这气有如蛛线游丝,将将悬就,你拿好药成日是培着不过无用之功,常言道:好药难就该死的鬼。非是老朽语出不祥,实是付郎君已身在九泉,我们凡夫俗子,改不得生死薄,他如何转还得人世阳间?你这般用药,不过空耗了银钱心血。”
江石抹去脸上的一点倦色,问道:“掌柜,馆中老郎中道:虎狼重药可勾得付伯父神智清明。”
掌柜长叹一口气:“那不过是让他有个一时半刻的清醒,死前见见家小亲友,半柱香后定死无疑。”
江石道:“有劳掌柜郎中再用好药为付伯父续命,多等几日,实挨不过再议。”只盼禹京徐家慑于悯王之势,收回妄为的爪牙。
江大拎着仍旧温热的米糕,寻到医馆,父子相见,江石这几日无心饭食,又不得安睡,满面的风尘倦意,只一双眼睛又添几分坚定,削瘦的肩膀似比先前更加宽厚,哪怕他半躺在一张藤椅上休憩,却似顶着天地般可靠。
“阿爹。”江石见着江大,笑了一下,又歉疚道,“儿子到家不返,阿爹可别生气。”
江大将他按回椅中,上下扫他几眼,又大力拍拍他的肩:“好儿郎,有担当,比阿爹强。受了欺侮不还回去,那是窝囊废;受了恩惠不报还,那是没心肺。”
江石道:“阿爹只管往儿子脸上贴金。”付和生卧床不起没个打发,身边小厮岁未长,力又微,背不动付和生到船板上透气消遣,主仆二人只得长日窝在船舱之中。江石起始,也不过与旁人相同,探望也不过应景,谁知倒渐渐投缘。
付忱不爱书不好武也恶拨算拨,付和生满肚的生意经都烂在腹中,为商者,无不奸,他本来与江石说话说的不过皮毛,说一半尚且还要藏上一半。只这零星半点,于江石却也是受益良多,他有心算计,从付和生的话里挑拣出可听可用的记在心里。
临末几日付和生才起爱才之心,用心教导起江石来,江石为人行事便是你进我进,你退我退之人,你既用心相待,我便用心相还。
江大大为欣慰自己养的儿郎有义举,江石心中也少不得自叹一声惭愧。若是付和生仍将他当个打发闲暇的有趣后生,半不经心的,他只怕做不来这等涌泉还报滴水之恩的行止来。
江大是满心的骄傲,他一个无赖,养出儿郎如何?哪个敢不夸?哪个敢不赞?他将篮子往江石怀里一塞,道:“这是萁娘为你蒸的米糕,我儿为人侠义,眼光也是刁钻,施家这丫头阿爹很是喜欢。”
江石大为惊喜,掀开纱巾,拈了一块米糕放进嘴里,糯甜回甘,枣香扑鼻,这几日的疲劳顿去三分,他家小二娘果然惦着他。吃了一块米糕,问道:“阿爹,萁娘可还有问什么?”
江大斥道:“你爹我来得匆忙,施家小娘子又识趣得很,哪里还会说些腻腻歪歪的废话。”
江石叹口气,道:“阿爹怎不将她一道捎来?”
江大笑骂道:“做你娘的春秋大梦,你们不过私下口头定了亲,连酒都不曾摆,外头看你们不过同村。我一无赖,领着她一小娇娘坐船来桃溪?怕不是以为我将她拐带了卖人。”
江石打蛇缠上棍,道:“阿爹,不如几时过了明路,将酒摆了?”
江大匪夷所思地瞪着他,不知为何话头一下子扯到了定亲摆酒上,道:“便是定了亲,我看依着施家行事,少不得也要留她到十六七。她现下不过是根小豆芽儿,定也白定。”
江石道:“过了明路,省得旁人打萁娘的主意。”
江大摆手道:“这话更是没有半分的道理,你伯嬢虽说十里八村有闻的泼辣刻薄,一女许二家这般让人戳脊梁骨的事,却是不会做。”
江石被泼了几勺凉水,总算冷静下来,说起付家事,与江大道:“付家也是倒了血楣,闻家管事的爱妾,究竟怎么死的,还莫可知。纵是付伯父失手推的,那妇人挑衅再先,赔了万两银,官司已结。谁知徐家卖好,竟还要将付家上下踩死。”
江大吃惊不小,叹道:“真是宰相门前七品官,闻府的鸡犬说不得比人金贵。”
江石道:“依沈家主之见,付家的生机在悯王身上,徐家多半会忌惮悯王之势,夹起尾巴做人。”
江大问道:“那……岂不是只得等?”
沈拓也在等,依附于沈家船队的树叉枝桠几触及整个桃溪,携着徐家家书的信鸽一入桃溪界地,沈拓比徐明府还要早一步知晓。他手下那些鸡鸣狗盗之徒,里头有一个最擅养隼,那信鸽一露影,他便吹哨驱使着隼将那只信鸽扑赶到城外小林中,眼见鸽子低飞,飞开手中网就它张入网中。沈拓下马抽了鸽子脚边的信,果是徐家所寄,信虽隐晦,信中之意却是让徐明府快快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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