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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凯眼神往下一瞥,和触了电似的嘶了一声,飞快地转过身整理好仪容仪表。
见笑见笑,刚上厕所放完水,没注意。
宣兆笑了笑:今天谢谢你。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这段时间都要谢谢你。
没什么,之前我每年回国,都是柏言照顾我,兄弟间不计较这些。罗凯先是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而后微微收敛了些笑容,看着宣兆说,其实我今天也挺纠结的,到底要不要通知你过来。你觉着我把你叫过来是对的吗?
宣兆冷静地反问:但你最后还是选择了通知我,又是为什么呢?
我不会照顾人呗,罗凯耸了耸肩膀,一语双关道,我陪着他没用,我没法给你疗伤,我在他照样难受。
他知道一句古语,叫解铃还须系铃人,罗凯猜宣兆就是那个为岑柏言系上铃的罪魁祸首。
你不知道他在这边过成什么几|把样了,罗凯接着痛心疾首地叹了一口气,掰着手指数道,疯狂抽烟、喝酒喝到胃出血、醉倒在大街上被流氓打、看见一个像你的背影就发疯.
他每说一个,宣兆的指尖就收紧一分。
罗凯看着宣兆霎时苍白的嘴唇,故弄玄虚地顿了顿,而后扑哧一声,捧腹大笑道:这些他一样都没做过.看把你吓的,哈哈哈哈哈哈.
宣兆眉心一蹙: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罗凯笑够本了,抹了抹眼角挤出来的眼泪:他一个人过得真挺好的,该上课上课,该吃吃该睡睡,成绩又好,又招教授器重,还拿了个挺厉害的奖,就和没你这人似的。
宣兆安静地垂眸,舌根泛起难言的酸涩,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吧,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罗凯正色道,你说一个人受了伤,总要找个什么路子发泄发泄吧,他倒好,全给压回去了,表面上看着越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实际上问题就越大。
宣兆眼睫微微颤动,五指紧紧扣着保温杯,指尖泛起青白色。
你是武林高手,你让他受了这么重的内伤,你就要负责给他治,别人没有这个本事。罗凯抬手拍了拍宣兆肩膀,我得走了,赶着约会呢。
宣兆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对罗凯笑了笑:放心,我会治好他的。
罗凯伸出三根手指,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潇洒地走了,没走出去几步又转头和宣兆说:挂号费我交的,你报销一下,我家里管我零花钱管得严,我还要给我女朋友买口红。
宣兆哭笑不得地点了下头。
接了水回到病房,岑柏言双目紧闭,呼吸平稳,似乎是睡着了。
宣兆看了药单,医院开的药里有安眠成分,接下来几天岑柏言有的睡了。
岑柏言嘴唇发白,宣兆倒出小半杯温水到一次性水杯里,用棉棒蘸了水,俯身仔细地点拭岑柏言皲裂的双唇;接着,他缓步走到窗边拉上窗帘,再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安神药包,轻轻放到岑柏言的枕边。
做完这些,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安静地凝视岑柏言的脸。
厚实的窗帘将光线隔绝在外,室内昏暗且沉寂。
宣兆都不记得,他有多久没有这样看过岑柏言了。
他们在那个小屋相拥入眠的无数个夜里,岑柏言抱他抱的很紧。宣兆独居惯了,一开始极其不习惯如此亲密的相处距离,好几次都悄悄地往床边挪,想要离岑柏言远一些,但岑柏言即使睡着了占有欲依旧无比灵敏,总是能够无知无觉地靠过来,坚实有力的手臂再次揽住宣兆。
渐渐的,宣兆也习惯了有人在身侧一同入眠,并且在他因为伤痛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那些深夜,每每看着岑柏言的脸,疼痛就能够得以缓解。
后来岑柏言不在了,宣兆还是习惯睡在床的右侧,留出左边半张床,睡前会和枕头说晚安,好像岑柏言没有离开过一样。只是自欺欺人的法子并不总是起作用,腿疾复发时宣兆疼的整夜睡不着,再也没有岑柏言抱着他为他轻揉膝盖,他像个饮鸩止渴的愚人,抱着岑柏言留下的外衣,咬着牙捱过仿佛永无止境的阵痛。
而此刻,岑柏言近在咫尺,宣兆竟然生出了几分窃喜和不安窃喜的是他又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看着岑柏言,不安的是岑柏言随时都有可能醒来,然后再次用冷漠和无视将他推开。
宣兆眼框微微一酸,眼底不受控地泛起湿意。以前在他枕边唾手可得的人,现在就连多看他几眼都成了一种奢望。
视线变得愈发模糊,宣兆想,我和他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呢?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是我一手造成的这一切,是我亲手把他推向悬崖,最后再将他推入深渊的。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太暗,宣兆眼前一片模糊,几乎要看不清床上的岑柏言。他抬手抹了抹双眼,睫毛和手背沾上了几分湿润,宣兆屏息倾身,无比认真地注视岑柏言。
相比一年前,岑柏言似乎瘦了些,下颌线条愈发分明,让他从前身上青涩的少年气质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硬朗和锋利;他最近一定没睡好,眼底乌青明显,下巴上也有冒出的青茬.
但还是很英俊,就像宣兆第一次见到岑柏言那样,还是英俊。
宣兆没有告诉岑柏言的是,惊雷酒吧那次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知道岑静香的儿子考取了海港大学,恰巧与他的学校离得很近。宣兆正苦于没有方法靠近岑静香,也许岑柏言会是一个突破口。除了酒吧外,他还盘下了海港大学附近的一间网吧、一家奶茶店、一处手机维修店面,处处都是他的棋盘,只等着岑柏言这颗棋子自投罗网。
海港大学新生报道当天,各个学院都在操场边搭了棚子,设置了接待登记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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