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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好你们的武器,上好弹药,带好头盔。”
军官深深地呼吸着,他想抽烟,或者喝一口酒,不过现在的条件都不允许。
抬起手,他扑了扑帽檐上的灰尘,刚刚吸入的空气中充斥着火药与腐尸的刺鼻气味,让他开始忍不住的咳嗽,那些还没来得及弹掉的灰尘纷纷落下,然后粘在了他的脸庞与衣服上,显得肮脏不堪。
但他已经没心思去管了,现在不是以前,他不是那个傲慢的礼兵了。
他检查着自己的武器,把那些翻出来的口袋重新塞了回去,整了整衣袖,然后再裤腿上蹭了蹭右手,小心翼翼地摸出了他怀中的那个挂坠,上面的照片是一位端庄的女士和两个调皮的孩子。
他的嘴角勾起,一遍又一遍地擦试着掌中的照片,然后轻轻的吻了吻,便如同侍从安置一顶王冠一般,小心地将它放回了怀中。
然后,他闭上眼睛,继续深呼吸,在一次次胸膛起伏之间,酝酿着自己的勇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睁开了眼睛,转过了身子,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一群群士兵正在他的身后,他们和他一样待在这处临时挖掘的战壕中,做着和他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事情:他们中的有些人已经是他的老部下了,这些战士显得坚毅且沉默,而其他人恐怕很难称之为战士,他们的脸庞上是深深的沟壑,又或者是刚刚长出来的,还没来得及剃掉的青涩胡茬。
如果在以前,他们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他感慨着。
军官走到队伍的前面,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虽然依旧是满身灰烬,但他的气概就仿佛要去接受皇帝的授勋。
他站的笔直,看着他面前的军队:战士、少年、耄耋、甚至是并不完整的那些人,他们组成了这支军队:这很难称得上是一支真正的军队,但它的确就是一支军队,为了自己的故园而战。
他开口,语气是此生从未有过的真挚。
“各位。”
“能与你们并肩作战,是我此生最大的荣幸。”
言尽于此。
他转过身,片刻之后,便听到了那刺耳的进攻号令,无数战吼与怒号在空气、狂风与耳边的通讯网络中回荡。
他咆哮着,怒吼着,沉默着,举起了自己的武器,第一个冲了出去。
——————
空气中遍布着血腥与尘埃。
军官没有奔跑,也没有大喊大叫,他体现了一名老兵的素质,握紧了自己的武器,在无数的残骸废墟中寻找着那些可以遮挡自己的的地方,一步一步地前进着。
他伸出头,看到了眼前的战场,他认出这里曾是市中心最受欢迎的广场,平日里到处都是小吃摊与路边商店,他的孩子特别想要这里售卖的玩偶,每次放学,都会在这里缠着他好久好久。
但现在,这里只有废墟,灰色的沙尘与黑色的钢筋是唯二的色彩,曾经富丽堂皇的雕像与花丛如今已经破破烂烂,散落在了四处堆叠的土堆与坑洞之间,而在它们的尽头就是他的目标:一座要塞,现在已经被掌握在那些侵略者的手里。
他距离那里并不远,也许只有一公里。
无法跨越的一公里。
他看到了尸体,那些蜷缩着,彻底成为了焦炭的杜兰人的尸体,他们成千上万,遍布在燃烧的装甲车之间,宣告着在过去的一个小时里,杜兰军队的【战果】。
而这个战果的数量无时无刻不在增加,因为那些临时征召的战士根本不适合战场:他们懵懵懂懂地走在废墟中,又或者是凭着一腔热血咆哮着冲锋,还有的干脆吓傻在了原地不知所措——但结果都是一样,一发发呼啸的爆弹一个不拉地点着名,几乎每一秒都会有人死去。
只有那些直到及时趴在地上,及时寻找着掩体,及时学习那些老兵的,才算是拿到了战场的入门票。
但他们的牺牲并不是毫无意义,当那些侵略者忙着清理这些可能携带者炸药的炮灰的时候,杜兰真正的杀招:坦克、机群、以及陆行装甲开始成群结队的出现,而在遥远的地平线上,最后的杜兰炮兵咬紧了牙关,提供着火力的掩护,但往往只是开了第一炮,他们就会被从天而降的打击到:杜兰的天空已经不属于杜兰人。
但尽管如此,支援依旧没有停歇。
杜兰人在流血,但除了流血,他们已经没有什么能做的了。
军官等待着,没用多久,他就听见了第二声的尖锐鸣笛:那是总攻的号角。
就像初生的日轮划破了清晨的雾云,在一瞬之间,整个战场都在咆哮。
所有人都在咆哮,所有的战争巨兽也都在咆哮,所有的杜兰的土地与空气都在咆哮,数以万计的杜兰战士从他们藏身的地方狂奔而出,在刹那间组成了一股势不可挡的进攻浪潮,无数轰鸣的战争引擎夹杂在他们的队列之中,如同灭世汪洋间的陡峭巨石。
他们咆哮着,愤怒着,狂飙着,他们冲向了那侵略者所占据的土地,他们冲向了那密密麻麻的战壕、铁丝网与地雷区,他们冲向了自己的死亡,也许毫无意义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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