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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一座孤坟（第1页）

这些村民也像记者那样，都是带着问题来的，只是他们的问题更加实在更加朴实的多。都是我有没有对象或者能不能给他家小孩谋个职位之类的。直来直去的也好打发。

今天和母亲说好，要去给酒鬼老爹上坟，在她看来我已经算是光宗耀祖了，身在公门立了功上了电视，经过黄三叔的宣传，全村都知道了。山里的人特别简单，这样，便算有所成就了。

只是我自己心里觉得这都不算什么，在我上面，还有太多的名字，陈文，尹剑，陆浩，徐昕等等，要真的想有所成就，这些名字都是必须跨过去的大山，也无需超过他们，起码在那个圈子里，能和他们平起平坐我才能觉得不低人一头。

两个姐夫还有工作，没有一起来，两个姐姐带着黄纸元宝，母亲备了点黄酒和水果点心，基本上就是乡间祭祀的标配了。一路无话，只有婆娑的脚步声和莎莎的风声。父亲的坟在后山茶田的深处，极难寻得，到是母亲，总能记得很熟络。

穿过一片矮矮的茶林，父亲的坟出现在眼前，比起我上次看见的时候，父亲的墓碑已然重新修葺过了，盖了新的坟头，墓碑也换了大理石的，看上起不再那么落魄寒酸。碑上的字也找了会书法的瞄过，稍稍的有了几分文化气息，这和父亲的模样到时更相近了些。

我跪在坟前给父亲磕了三个头，母亲又是泪眼婆娑了，据说每回来母亲都忍不住落泪。摆上祭品点上香烛，两个姐姐也都行过礼，母亲对着父亲的墓碑喃喃自语，无非就是小春出息了，老爹也可以安息了之类的。心中莞尔，难道老爹走的时候死不瞑目么，怕是只要有口酒，没什么是他可烦恼的了。

按照现在人功利的价值观来判断，父亲无疑是个标准的废柴，胸无大志，袋无寸金，从小对我也没什么要求，唯独总是教育我要心存善良。善良这个词，在我没回家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几乎已经忘记了。

被搅在那三大家族争权夺利的漩涡里，我为了自保，为了在老虎嘴里抠点肉羹吃，早就把善良忘记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善良的价值，甚至在我混迹官场之后，我更加明白了善良的宝贵，这就是楚玉瑶载我心中地位越来越高的重要原因。

楚家威望甚高，在百家争鸣的时期，楚家地位并不比尹家低，然而，为什么十几年过后，尹家的势力比楚家要高的多？能在漩涡里独善其身的，绝非庸碌之辈，而是精通中庸之道的高手，只是因为出于善良，楚家没办反像尹家一样，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

人并非生而冷漠，比如尹心恋和尹心月，同父同母的亲姐妹，却因为被寄予不同的希望，从而生成了两种迥异的人生。尹心恋的内心多少还是能感觉到善良的存在的，只是她的地位，她的使命，让她必须学的坚毅冷漠。在不经意间她内心的善良还是会留露出来，比如说那次西餐厅的账单。

再相比楚玉瑶，楚玉瑶从不掩饰自己的温柔善良，这大概就是楚老爷子从小对待她的方式。同为大户人家的千金，如果当年楚家也像尹家益阳争权夺利，恐怕，楚玉瑶也会想尹心恋一样，被培养成一件强大的政治武器。

在我看来，最成功的不是李陆尹三家，那三家的后代多少都有些畸形的产品，比如冰冷的尹心恋，浑身戾气的陆昊，脑残的李威，也有像尹剑这样的成功品，但这成功品的代价就是其他子女的牺牲。

最成功的是楚家，楚老爷子足够强大，强大到自己的女儿不用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让她完美的成长，成长成一件女人中的艺术品。楚老爷子对我的满意，多半是因为我被我父亲培养出来的独立思想和我干净的家底，最重要的是，他能看出我父亲在我灵魂深处种下的一缕善良，他希望我能带她女儿逃离这纷争的漩涡。

铮铮的看着父亲的坟地，突然有好多话想对父亲说，很多事，当时不经意，长大了才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父亲总是拉着我陪他下棋而不是逼着我去做题，父亲鼓励我出去念大学但也不要求我一定要考上名校。父亲从不让我学杀猪杀羊，总是引导我对一切生命带着敬畏之心。

当时只知道他酒气熏天，与众不同，现在才知道，他想把我培养成一个睿智，善良，有阅历的人。这大概就是他原本想成为的人吧。只是他的人生太戏剧化，戏剧到他不知道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未有美酒相伴。

父亲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但是他的逃避型人格决定了他注定不会有所成就，父亲一生孤独，没有知音，当我能开始理解他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母亲虽然欣赏父亲，但还不能理解父亲心中真正的想法。

所以回到乡间，父亲宁静，却未必快乐，但是对于父亲来说，宁静足以，又何必奢求快乐呢？喝酒可以把父亲的智力降低到和黄三叔同一水平线上。这样不就不寂寞了么。父亲走的时候，黄三叔哭天抢地的要父亲等等他，过些日子就去陪他，一副伯牙绝琴的态势，只是这一等就是十年。

父亲的坟前轻言淼淼，我有些惭愧，惭愧现在才参透父亲的意思，惭愧没能达到他的希望，如今身在公门，深陷囫囵，只能收起善良以求自保。但愿将来，我能强大如楚老爷子，独善其身。

在广阔的茶田里，父亲的坟显得孤独的紧，可是，我终于可以说，父亲，如今有人能做你的知己了，你不在孤独了。那个人就是你的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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