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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怪异十字架(第2页)

我在警局睡过不止一次,更不是睡硬板凳的雏儿,可今晚邪门。在我半睡不醒时,觉得这屋子里的空气有股要凝固起来的意思,还一点点往下落,让我心口有极大的压抑感,就好像有个无形的东西跳到我身上压我一样。我也不知道身子怎么了,想动不能动,还感觉好像有一个人站在我旁边,他不说话,只是偶尔走一走,伴随着出现一种古里古怪的嗒嗒声,这让我想起鸡爪子在水泥地上走路的场景。我拼命抓紧拳头,试图让自己清醒,可身子不听指令,我一直挣扎着,直到突然间猛地睁开眼睛。

我急忙坐起来大口喘着粗气,四下打量着,可哪有人,整个会议室里空荡荡的。我摸摸脑门发现自己有些低烧,又看看表,早上7点多了,会议室外面也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我急忙爬起来找到牙缸牙刷去洗手间洗漱。这是重案刑警的一大特点,洗漱用品和衣物都在警局备一套,真遇到大案子,很可能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回家。

我和刘千手都属于重案中队二探组。二探组一共四人,刘千手是探长,另外两人是王根生和大玲子,大玲子就是那个头回看到尸体就吐了的女警。我们三人在一起办公,刘千手有他专门的办公室,我吃完早餐回来后发现王根生和大玲子也都来了。刘千手在8点准时来到我们这里,喊了一声:“全体去会议室开会!”我能猜出来开会的内容,一定跟昨晚的命案有关,王根生和大玲子不知道这事,显得一头雾水。

一个偌大的会议室只有我们四个人显得有些空旷,但也有好处,就是不拥挤,我们各自找舒服的地方坐下来。刘千手先跟我们仨说了昨晚的大概情况,尤其说到我也去了现场时,王根生和大玲子都投来一丝同情的目光。接下来他把投影机打开,播了一个画面:“这是昨晚死的那具女尸,大家看一看。”

我正喝着咖啡,顺便抬头看了一眼,当我看清画面时,噗的一声把正喝的咖啡全都喷了出来。王根生和大玲子全古怪地盯着我看,我没管什么失态不失态的,其实不怪我有这反应,画面上的女尸微微咧嘴诡笑着,尤其她那稍有浑浊的眼神也正死死盯着我们看。我可记得清清楚楚,昨晚去现场那女尸压根儿就没笑。

我一边抹着嘴角的咖啡一边指着画面问:“头儿,你是不是拿错片子了?这是昨晚那个死人吗?”刘千手也盯着画面:“我倒希望我拿错片子了,但一点儿没错,这就是昨晚咱们看的那个女尸,很古怪是不?在咱俩离开现场不久,她嘴巴就咧开了,法医那边连夜验尸查找原因,到最后的结论却是,这只能算是一种死后的神经反射。”

我虽然不是学医的,但这方面知识也懂一些,我打心里不信这个结论,人死后还能笑?邪门了。我瞧了瞧王根生和大玲子,想知道他俩啥看法。这俩人都眉头紧锁,谁也没说话。刘千手又播了下一个画面,这是女尸后脖颈的一个特写,昨晚女尸倒在血水里,为了不破坏现场,我和刘千手也没查看那地方。片子中的后脖颈,竟有一个指甲盖大的区域结痂了。

刘千手抱着胳膊,拿出一副琢磨的样子,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跟我们反问地说:“这个结痂的地方挺特殊,我觉得有疑点,但又想不明白疑点是什么。”大玲子忍不住问一句:“头儿,法医那边报告怎么说?”刘千手拿起一个本夹子,翻开上面的笔记读起来:“法医报告称,从命案现场来看,并没任何疑点,女尸脑门的十字架,只能算是她本人的一个怪癖,死前自己割的,至于结痂和诡笑嘛,也都有‘合理’的解释。”

我们都琢磨这话的意思。他叹了口气,又说:“今天早上我和一探组的余探长一起聊过这事,他的看法,这就是一起自杀案,我们可以结案。”我们三个听完不由得互相看了看,大玲子继续当发言人:“头儿,那咱们就结案呗。”砰的一声,刘千手把本夹子狠狠地摔在桌子上,能看得出来,他脸上有些怒气。“不行。”他提高嗓门吼道:“这案子要是结了,我憋屈。”

“头儿,结案率。”大玲子再次提醒一句。要是一般人听大玲子这么说,肯定不懂这话的意思,但我明白。上面有指示,要求各地破案率要高,像一般案子,破案率要达到百分之九十,命案侦破率要求百分之百。这起命案,如果再拖延下去调查,很可能被上面怪罪,刘千手也会挨骂,大玲子建议这一嘴倒不是没道理。

可刘千手听完整个人火更大了,也亏得在会议室都是我们二探组的人,他指着窗外骂起来:“那个余兆轩是个什么东西,他带领的一探组破案率是高,但破案水平高吗?要我说很多都他妈是冤案。他们是挺风光,嘉奖也不少。可咱们二探组我宁可不要嘉奖,不要破案率,只求没有冤案就行。”

大玲子被说得脸色不怎么好看,我和王根生一看气氛不对,也都低下了头。我打心里支持刘千手,虽说这么一来,我每月拿的绩效会少很多,但引用一句话,只求问心无愧吧。刘千手也明白大玲子是好心,并没怪罪什么,他消消气以后跟我们说起后续计划来:“这个案件先放着,大家有时间多去调查,记住我的话,不管疑点多怪多矛盾,真相只有一个,我们要做的,就是务必还这女尸一个清白。好了,散会。”

算起来,这会开得前后不到一刻钟,可一大早被探长耍了一通脾气,我们仨出来后,心里都有些堵得慌。我们每个人手里都压着几个案子,回到办公室并没有继续讨论这个自杀女尸案,反倒先着手把一些急活处理完。

我手头压着两个案子,一个是赌博争斗杀人的,一个是入室抢劫行凶的,这两起案件证据确凿,只等我写份报告就能移交检察院。我打算先着手这两份报告,就刷刷地写起来,这期间大玲子频繁出去三次,尤其最后一次,快半个小时了人都没回来。我知道她干吗去了,一定又跟男友吵架了。

大玲子那点儿事,全警局都知道,她以前不是重案中队的,是从扫黄组调过来的,出了名的警花,但性格却极其爷们儿。上次为了破一桩大案,她还下了血本卧底当陪客小姐,跟黑道大哥睡过,最后多亏她收集到的证据才将这些臭鱼一网搂,可她男友却嫌她身子脏,天天嚷着要分手。

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分析,其实没有谁对谁错,大玲子为组织、为社会安定失身,跟那些不正经的妞儿不一样,应该给予理解,可他男友怪大玲子的身子被别人碰,这同样说不出什么来。我想着想着无奈地叹了口气,还顺手向兜里摸了一把,我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兜里本来什么都没放,但这一摸之下竟拎了一小段绳子出来。

我看着绳子都愣了,它就是很一般的麻绳,但黑黝黝的,感觉上面沾了不少污泥,凑过去一闻,还有一股恶臭味。我琢磨了一下这玩意儿到底是哪来的,但想了半天只觉得胖爷们儿的嫌疑最大,他昨天晚上抱了我一下,一定是趁那时候把这脏绳子放进来的。

我挺干净一个人,被这脏绳子一弄直恶心,正巧王根生要出去,我撕了一张纸把绳子包好,让他替我丢掉。王根生前脚刚走,大玲子后脚就回来了,我看她眼皮子有点儿肿,心说一定是躲在哪个犄角旮旯刚哭完。

大玲子倔脾气不小,盯着我说了一句没事,又默默坐在座位上发呆。可她哪能没事,突然间这臭娘们儿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真够响的,好像有个孩子在屋里放个鞭炮一样。我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整个心吓得一揪。看大玲子也不解释,我琢磨她还得拍桌子。我也不是她男朋友,更没啥借口去安慰她。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喊了一句“哎哟肚子疼”,借机开溜。

去厕所时一个人都没有,我点了根儿烟,寻思给大玲子缓个十分八分的自己再回去。这期间我又琢磨起女尸案来,尤其那三个疑点:十字架、诡笑和结痂,我觉得只要这其中任何一个疑点能想明白,那整个案件就能告破。

人琢磨事儿时总爱忘我,我一点儿意识都没有地想继续吸第二根烟,但就在我要打火时,厕所里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笑声:“嘻嘻嘻……”凭声音断定,这该是个孩童,我心说这是警局又不是幼儿园,怎么能有孩子声呢?尤其这厕所里也没人。我拿出一副怀疑的样子回头看,小便池首先被排除,至于那四个封闭的蹲位,一时间看不到什么状况。

我一边摸向后腰摁着胶皮棍,一边从外到里挨个蹲位检查,说实话,每当我推开小门时,心里都有些紧张,总觉得自己会看到一个奇形怪状的鬼孩子。可直到我推开最后一个蹲位的小门,也没发现什么。我一时间挺诧异,合计着难不成自己刚才产生幻听了?这听着可吓人,我没遗传病史,以前更没精神病的经历,这么年纪轻轻的要是得上这种病,未来必定一片黑暗。

我被自己吓住了,还闭着眼睛嘀咕起来,说自己一定是发低烧弄得,不是精神病。我反复念叨好几遍,突然间有一股小凉风吹到我后脖颈上。整个厕所窗户都没开,不可能有风。直觉告诉自己,我身后站个人。从接触女尸案开始,我心里无神论的观点一次次受到冲击,虽然难以想象身后到底有什么东西,会不会是刚才嘻嘻笑的鬼孩子,但自己这么干站着也不是办法。我豁出去了,吆喝一声,转身就要抽出警棍。可映入我眼帘的却是一个鸟窝脑袋,这不是刘千手还会是谁?

他一点儿没被吓到,瞪个眼珠子盯着我脖子看着。

我大松了一口气,还问了一句:“我说刘头儿,你走路咋不弄个声儿出来?”刘千手回我一句:“我进来时就喊你了,你一动不动的。喂……你现在别动啊,让我看看你后脖颈。”

他一说后脖颈我就想到了结痂,我知道他一定想借这个机会研究些东西,可问题是他拿我研究,我一点儿都不习惯这种感觉。但刘千手就是坚持,我不得不转过去让他看了一会儿,直到啧啧几声后,他又跟我强调:“放下手头的工作,跟我出去一趟。”

我猜他一定有想法了,这学习的机会不能错过,我急忙一口应下来。我俩开一辆警车又去了现场,现在这里很冷清,别说人了,老鼠都没一只,尤其刚进屋,别看大白天的阳光挺足,但还让我有种压抑感。

刘千手轻轻把门关上,原地蹲了下去,眯着他那小眼睛,四处划拉起来。我侧个脑袋瞧着他,真不知道这爷们儿在看啥。我好奇地问了一句:“刘头儿你干吗呢?”刘千手被这么打断很不耐烦,挥了挥手说:“一边儿玩儿去,别打扰我思考。”

我算碰了冷板凳,不过有他这话我也真不客气,随便找个角落搬了把椅子坐着。当然了,我也不是闲着没事,依然远距离观察他。我发现刘千手好怪,一会儿咧嘴乐上一乐,一会儿又愁眉苦脸撅鼻子,甚至偶尔脸上还露出一丝凶光来,这也就是了解他的为人吧,不然我早就凑过去打他一棒子,再带他迅速去精神病医院。

他一直反复做这些表情,最终把我弄烦了。我打了个哈欠,窝在椅子上准备睡会儿。就在我迷迷糊糊的时候,屋子里突然传来嗒嗒嗒的声音,跟我昨晚睡觉后听到的那个一样,像鸡爪子在水泥地上走。我这次睁眼快,还立刻四下看着。刘头儿不在原来的位置上,这一下我慌了,不知道这么一个大活人去哪儿了。

这里是凶案现场,尤其那女尸死时还很诡异,我真不敢保证会不会出什么邪门、灵异的状况。我急了,使劲儿喊了一嗓子:“刘头儿。”本来我就是担心刘千手的安危,没想到刚喊完,刘千手就气冲冲地从卧室走出来,指着我说:“李峰,我警告你,你不能消停点儿吗?”

我可不理他的什么警告,又问:“刚才你听到嗒嗒嗒的怪声了吗?”刘千手皱着眉看我:“什么嗒嗒嗒?就听你在这鬼哭狼嚎了。”我心里咯噔一下,能看出来刘千手不像在开玩笑,难不成我精神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刘千手一转身又回了卧室,我是真怕自己在大厅待着了,一起跟了过去。他正蹲在床边,那一床的血迹虽然已经干枯,但仍能让我感觉到昨晚那一幕。他连比画带嘀咕老半天,最后长叹了一口气,还对我摆手要烟。我点了两根,递给他一根,自己抽了一根,借这机会,我俩还聊了起来。

刘千手问我:“李峰,你知道什么是聪明的凶犯吗?”我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我随便想了一个答案,可没敢说出来,心说看一个人聪明不聪明,找套题测测iq不就结了?刘千手看我没回话又往下说,他指着现场:“聪明的凶犯,在他每次作案前,都会把可能出现的问题想好几遍,包括作案方法、行走路线、允许的最长时间,以及在作案中遇到哪些意外、怎么处理等。这样的凶犯很可怕,他们的反侦破能力特别强。”

我琢磨他这话,一下懂了他之前怪异的目的:“刘头儿,你刚才是把自己当成罪犯了?用换位思考的方式琢磨昨晚的经过?”

“没错,要想了解这种人,最有效的法子就是把自己当成他们。”随后他脸上又浮现出一丝愁苦的表情:“我前前后后想了好多种可能,但又依次被排除掉了,到现在也没搞懂,凶手是怎么进来杀人的。”

我看他那纠结样能感受到他现在的内心有多么糟糕。刘千手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说了声对了,又把手机拿出来,翻开一张照片给我看。我彻底服了他,一般人手机里都存些美女、风景图片啥的,甚至再狠点儿,存点儿小电影也行,可他这照片,竟然是女尸的脑门,就是画有十字架的地方。

这下好了,被照片一显,整个一特写,尤其十字架附近往外翻的肉皮,让我瞧得那股反胃劲儿又来了。看我有种要捂鼻子的冲动,刘千手提醒一句:“李峰,严肃点儿,快跟我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我心说我现在还不严肃?再绷脸的话脸皮都快绷裂了。我压着性子凑近瞧瞧,可这就是一个十字架,再没其他什么了。我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刘千手用手点了一处地方,再次问我:“这里,没有异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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