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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人是你（第1页）

该死的人是你玛丽已经有五十岁了，但整个人看起来仍然年轻，显得娇小美丽。一天晚上，她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看着精彩的恐怖片，一边涂着指甲油。

正当她要为指甲油瓶盖上盖子时，她的身子不由得开始颤抖起来。原来，电视里的女主人公此时正独自走在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胡同之中，漆黑的夜色里，还躲藏着杀死她父亲的凶手。阴森森的画面配上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旋律，看到这里，玛丽已经快承受不住了，手指不自觉地伸到了嘴里。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刚刚才在手指上涂抹了指甲油。此时的她，估计比屏幕里的女人更加紧张，她迫切地希望那个女人能够转身逃脱。不过，一切都太迟了，那个黑色的身影快速地靠近女人的身边，然后扑向她，女人随即发出惊恐的尖叫声。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枪声，凶手应声倒地，只见警车的车灯照亮了漆黑的胡同，地上躺着一个人，嘴里还在喃喃地说着临终前的独白。此时的女主人公趴在一个年轻警察的肩膀上，仍旧惊魂不定。片尾的音乐开始响起，屏幕上的影像也渐渐淡去，整个屏幕被广告占据。

玛丽突然松了口气，她关掉电视，看着刚刚被自己弄坏的指甲，决定重新再补一遍甲油。不过，电视虽然关了，但熟悉的声音并没有停止。古老的屋子里仍旧有怪异的声音，楼梯口那座旧的钟摆在不断地发出沉闷的嘀嗒声，地下室的火炉可能因为受冷而发出噼啪的收缩声，风摇动着树枝在窗户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厨房和餐厅的木质地板还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顿时，玛丽的全身都僵住了。其他的声音也就罢了，但地板是永远不可能自己发出声音的，这说明，地板上一定站着人。

厨房门！玛丽心中大惊，她刚刚出门的时候忘记给后门上锁了！她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感到懊恼，此时，地板上再次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玛丽此时心里害怕到了极点。

她战战兢兢地挪到了电话机旁边，打算打电话报警。就在她准备伸手拿起听筒的时候，餐厅的门吱的一声开了，从门的方向传来了一声非常刺耳的声音：“不想死就给我把电话放下！”

玛丽立即转过身来，谁知迎接她的是一阵疯狂的笑声。“亲爱的玛丽，”门口的那个人笑得不停，“如果你刚刚看到了自己的表情，我估计你也会乐疯了的！”

玛丽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不已，她瞬间瘫坐在电话机旁边的椅子上，全身还在不停地哆嗦。看到眼前的情景，突然闯入的这个人立即止住了笑声。

“玛丽，看来我真的吓到你了，实在是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想提醒你注意安全，要记得锁门。你还记得上个星期利普顿的那个女人吗？她就是因为忘记锁门而让坏人进入家中，使自己命丧家中的。”这位不速之客边说边走进餐厅，为玛丽倒了一小杯甜酒压压惊。

这个人名叫卡莱，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虽然与玛丽年纪相仿，但看起来比玛丽要苍老得多。玛丽长着一头金发，发质柔软而富有光泽，而且很注重打扮，衣着精致，给人一种舒心的感觉。相比之下，卡莱就糟透了，她的头发像枯草一样干涩，衣裳的颜色虽然鲜艳，但也将她腿粗臀肥的身材缺陷暴露无遗。

“其实，我只想亲口告诉你，要想进入你这间空落的房子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卡莱看见玛丽的神色变得正常之后，语气也就变得理直气壮起来，“要知道，像我这样进来的可能就是一个凶手，甚至是更坏的坏蛋。”

听到这里，玛丽显得有些不服气，“这几个月以来，我可就只有这一次忘了锁门。”

“亲爱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有一次，你就完了！”卡莱皱着眉头，她的言语中流露出几分担忧。这种神态，简直和她的弟弟亨利完全相同。虽说亨利过世已经有十年，而且他和他姐姐卡莱基本上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不过，每当玛丽想起亨利那亲切的脸庞，内心的潮水就会上下涌动，并且表现出一种非常痛苦的失落感。

玛丽整理了一下情绪，一方面，她想告诉卡莱，她已经恢复正常，另一方面，她不想将这种状态在卡莱的面前展现。不过，在她的脑海中，亨利的面容仍然会时不时地浮现出来，而这个时候，她会不由得缅怀那段已经永远失去的纯洁爱情。

她和亨利之间的爱情显得非常老套，换言之，中年人的爱情可能都是这样的。由于家庭的影响，父亲对于自由恋爱的干涉，玛丽不敢向心仪的男孩子表达爱意，使得自己的美好青春被白白浪费，最终成为一名老姑娘。亨利的情况也大致相同，由于非常羞涩，他只能将自己全身心地投入银行信托的工作之中，除了努力工作之外，不敢有其他非分之想。也正因为如此，亨利很快被提拔为公司的经理。

一段时间之后，玛丽的父亲去世了，亨利指导玛丽如何处理棘手的遗产纠纷。最开始的时候，玛丽经常会向银行的亨利打电话咨询，亨利对她也是知无不言，倾力相助。没过多久，亨利便主动给玛丽打电话，会和她聊一些业务之外的话题。由于年龄的增长，他们年轻时的那份畏缩与怯懦已经不复存在，他们终于开始恋爱了。

“我要一杯甜酒。”卡莱的一句话，把玛丽从回忆拉回了现实之中。卡莱这个人从来就不相信心灵感应这回事，相反，她总是以一种讽刺的口吻告诫玛丽：“一个家庭，要是有一个酒鬼就已经够让人吃不消的了。”

亨利的确有一些弱点，但玛丽对此持一种包容的态度。作为约定，卡莱也从来不会向外人说起亨利酗酒的事情。不过，每当卡莱提到这件事的时候，玛丽总会以泪洗面。她从来就没有记恨过亨利，十年过去了，玛丽的心中只惦念着亨利的好。

玛丽将倒好的酒递给卡莱，卡莱用她那肥胖的手指捏着酒杯。玛丽看着眼前的卡莱，心想：亨利一直都很棒。虽说卡莱偶尔也会讽刺一下亨利，但更多的时候，她也会心怀感激地提起弟弟的慷慨。这是因为，卡莱的丈夫过世的时候，她自己身上没有一分钱，由于家庭瞬间失去了支柱，她的精神也陷入崩溃的状态。这个时候，多亏亨利及时出面，将她送到一所高级疗养院进行调养，待她完全康复后，亨利再把她接到家中，姐弟俩一块生活。

多年以来，卡莱已经将所有的细节都告诉了玛丽。那个时候，在玛丽看来，亨利一方面同情姐姐的不幸，但另一方面也感到有些尴尬，不过玛丽从没有多问。因此，亨利的心中也对玛丽怀有一份感激。直到今天，玛丽仍旧清楚地记得，亨利在向她介绍姐姐的情况时，明确表态，希望她们俩将来能够成为好朋友。

她们成为好朋友了吗？玛丽看着卡莱喝下了刚斟满的甜酒，心中对此满是疑惑。的确，卡莱是亨利留存给她的所有，只有和卡莱待在一起的时候，玛丽才能够放心地去找寻过去的那些记忆碎片。

“你真是一个可怜人儿，太幼稚了。”这句话卡莱经常对玛丽说。有的时候，卡莱甚至会不顾玛丽的感受，对亨利酗酒的事情大肆评论，这使得玛丽非常反感。然而，好在卡莱总能在关键时候想起亨利曾经救过她一命，于是，关于亨利酗酒的话题便能就此打住，她们俩就会转而对亨利的去世默哀。

这个时候，卡莱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高兴地从椅子上起身，对玛丽说：“天还没有黑，我该回家去了。”

玛丽看着她，脸上露出微笑，“看你说的，好像街上到处游荡着杀人越货的匪徒一样。卡莱，我们这里很安全的。”

“这样的匪徒有一个就够你受的了，”卡莱意味深长地边走边说，走到门口，她停了下来，回过头告诫玛丽，“记住，一会儿我走了之后，你要记得锁门，包括后门，听见没？”

“卡莱，别这样好吗？”玛丽对卡莱这种高高在上的样子非常反感，“你总是把事情想得非常糟糕！”

“小心一点总归是没有错的，”听见玛丽不耐烦的声音，卡莱显得有些生气，不过转而又向她道歉，“玛丽，我不该还把你当一个小孩子来对待，不过你要理解我，你是我在这个镇上唯一的朋友，但你心地太过于善良，所以你会很容易轻信他人……噢，对不起，我又来了！”她皱了皱眉头，这种神态像极了亨利。她最后补充了一句：“总而言之，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

玛丽听到后非常感动，她握着卡莱的手，向她发誓：“我一定会把门锁好的。”

她目送卡莱离开，随后关好了门。卡莱刚刚说过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回响。玛丽叹了口气，也许自己真的太过于天真了，总是很容易就相信别人。父亲在世的时候曾经告诫玛丽，他就是玛丽的生活重心，她对此坚信不疑。亨利喜欢使用刮胡子的泡沫液，这样能让他的呼吸散发出清淡的薄荷味，而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亨利这样做，完全是为了掩盖嘴里的酒味。还有几次，她和亨利约会的时候，亨利都以支气管炎犯了为理由而爽约。这一切，玛丽都相信了。

“他经常喝得酩酊大醉，”在亨利过世之后，卡莱把这件事告诉了她，说完，卡莱用手摸了摸自己丰满的胸部，接着说，“肺病和支气管病，我们家有这两种病的遗传史。”

玛丽可以肯定，这句话是千真万确的。如果亨利拥有一个强壮的胸部，他也许就不会这么早地死去，想到这儿，她又觉得亨利十分可怜。不过，她非常坚信，人们一直非常尊重亨利，因为在整个镇里，几乎没有人知道亨利酗酒的事情，更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十年前的那个雨夜到外面做了什么。她也从来不觉得人们看她的眼神有什么异样，在她看来，只有受流言骚扰的人才会受到别人的这种待见。

她非常希望自己最好永远不要知道那件事情的始末。不过，由于卡莱是个装不住心事的人，只要心里有负担，她就会选择向别人倾诉。所以，玛丽不可能不知道。

卡莱眼中含着泪水，对玛丽说：“亨利不会让你看到他喝酒的样子。那天，他发现家里没有酒了，打算走出去买酒，我多么后悔我当时把汽车钥匙藏起来了……因为那天晚上风雨交加，气温也非常低，他的肺经不起这般折腾，没过多久，他就昏倒在了路边，全身被雨淋得透湿，风一吹，他冷得直哆嗦。我以为他只是昏过去了，就打算将他扶到屋里休息。可没想到，我过一会儿再看他的时候，他就已经不行了……我吃力地将他扶到汽车上，我当时也快虚脱了，不过好在我没有死，这简直是个奇迹！等到医院的时候，我们俩都进行了检查，我只是感染了风寒，休息两天就好，可是亨利的支气管炎转成了肺炎，只在医院弥留了两天，就告别了这个世界……”

玛丽在空荡的屋子里走着，边走边将房间的灯熄灭。当她走进厨房的时候，突然将后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窗外沉寂的黑夜。她以前从不怕黑，可是这一刻，她居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卡莱说得对，一切都变了，她现在是个独居的女人，她缺乏安全感。或许，她应该将她父亲生前用的那把老枪找出来。她隐隐约约有些印象，那把枪放在阁楼上，边上还有一盒子弹，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去年春天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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