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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解忧（第1页）

医生办公室里的空气凝重，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抑。陆修远从那个房间里走出来，垮着一张脸。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医生说的那些话：这个病目前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是不可逆的……最终昏迷，死于感染等病发症……

生老病死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却也是最让人感到无能为力的一件事情。或许从我们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要花费一生的时间去学习如何面对死亡。面对他人的，还有自己的死亡。

关小羽带着陆老爷子在医院的走廊上散步等待，见陆修远走出来时她迎上去问：“怎么样？医生怎么说？”陆修远沉默不语，眉头有些微微紧皱。

见他这副样子关小羽立刻猜到了应该是不怎么乐观的结局，于是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转身对着陆老爷子说：“我就说您没什么事吧。”

陆老爷子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急不可耐地说：“那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好，我现在去拿药，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家了。”陆修远也尽量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为病人传达乐观的信息也许是对他们的保护。这一点大家都很有默契。

晚饭过后，陆老爷子早早的回到房间休息。人老了以后，好像对许多事情都失去了兴趣，他习惯一个人默默地坐着看书。其实有几次关小羽观察到，他根本很长时间都忘记了把书翻页，只是静静地坐着发呆。

关小羽和陆修远坐在楼下的客厅里看电视，其实两人的心思也完全都没有放在电视的画面上。关小羽特意起身观察了陆老爷子的房间没有传出什么动静，才小心翼翼地问：“医生到底怎么说？”

陆修远几乎是从头到尾把医生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因为这些话已经在他的脑海中纠缠了一天，令他想不记得都难。

“阿尔茨海默病？”关小羽听了陆修远的转述以后也开始感到难过。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爷爷，但人们对老人总是有一种天然的同情，这是人性中柔软的部分。她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爷爷，也对爷爷这个身份陌生又充满好奇。接触到了陆老爷子后，不自觉地在他身上投射出了自己对爷爷这个角色的构想。老爷子温文尔雅，饱读诗书，又对感情极为忠贞，是一位中国式的绅士。倘若知道自己要面临着生活不能自理，没有尊严，没有思想的晚年生活，必然是接受不了的。

“不过，医生不是说嘛，要科学的护理，加强记忆力训练，再配合药物治疗就可以延缓病情恶化呀。现代科学那么发达，说不定再过个几年就可以找到攻克疾病的方法了。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爷爷坚持到那个时候啊。”关小羽说这些不光是为了安慰陆修远，也是在给自己加油鼓劲：“没错，就这么办。”

说完，关小羽就急匆匆地跑上楼去，留下陆修远一脸茫然。

“喂，你的电视，不看了吗？”陆修远好心提醒她。

“不看了，不看了。我现在很忙，没空看那些。”关小羽头也不回地跑进房间。

陆修远摇摇头，这家伙有时候还是这么风风火火，想起一出是一出。

房间里的关小羽开着台灯，坐在闪烁的电脑屏幕前。房间里的这台笔记本电脑是陆修远特意为她准备的，让她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关小羽的计算机水平大概就是小学入门级，还是住在出租屋的时候被李悟抽空辅导的。对她来说，能够简单地使用搜索引擎和聊天软件就足够了。此刻她正搜索和浏览一些贴吧，寻找关于阿尔茨海默病的相关资料，最重要的是对病人的日常护理和辅助训练。

关小羽看得很认真，不时用笔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记录着有效的信息。长时间的精神集中和保持坐姿让她双眼发酸，腰背僵直，她不由地伸了个懒腰。

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接着是陆修远带着试探性地询问：“阿羽，你睡了吗？”

关小羽刚想回答，突然有一个临时的想法在她脑海中酝酿。听陆修远的口吻，他今天一定受到了沉重的打击，才会如此心情低落，意志消沉。所以应该给他一点惊喜或者说是惊吓，闹一闹说不定就可以缓和气氛，松弛一下他紧绷的神经。

还有一点小私心就是她来了这么几天，还从来没有见过陆修远的房间是什么样的。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隐瞒，不过越是神秘的东西就越是遭人惦记。

于是听着门外的询问声音，关小羽刻意默不作声，蹑手蹑脚地躲在门背后探听外面的动静。这样就可以假装自己已经睡下了，果然门外传来很轻的脚步声，他离开了。夜深人静，细小的声音在空旷的房子里被无限放大。接着是转动门把手的声音，陆修远上钩了。

就在这时关小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了自己的房间，在陆修远关上门之前挤了进去。陆修远显然被吓了一跳，大半夜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黑影，真是惊悚的桥段。

关小羽绕到陆修远的身后，把手掌伸平放在贴近他咽喉的部位，学着电视剧里刺客的语气说：“别动，否则对你不客气。把灯打开，小爷饶你一命。”

“阿羽，别闹。”陆修远还没什么心情陪着她一起演蹩脚的故事。

“别跟我套近乎，快照我说的做。不然小爷我可要动手了。”关小羽还沉浸在自己预设的狗血剧情里。

陆修远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而是直接转身一把抱住了关小羽，刚才只顾自己演戏的关小羽没来得及察觉，陆修远嘴里的酒味扑面而来。

“笨蛋，你喝酒了？”关小羽有些自责。陆修远今天心里的伤口也许比她想象中严重得多，她没有留下来好好安慰，反而急着回到房间里做其它的事情。是她没有思虑周全，忽略了陆修远的感受，才使得他借酒浇愁。

陆修远在她耳畔呼出的气体都带着浓烈的酒味，看样子应该喝了不少。此刻他似乎全身瘫软没有力气，将身体整个伏在关小羽身上。那重量压的关小羽后退几步，有些踉踉跄跄地抵在了身后的墙上。

“啪——”的一声，关小羽的背触到了墙上的射灯开关，整个房间暴露在亮光下。关小羽将陆修远扶到床边放下，为他脱下了鞋子，盖上被子。陆修远脸上泛着红晕，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醉话：“你们都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我陪着爷爷，反正这么多年都是我们相依为命。去吧，去吧，去赚你们的钱。去看你们的世界。我就在这儿，我哪儿也不去……”

关小羽在陆修远的呓语中开始打量这个房间。房间里的装饰除了大片的白色就是大片的灰色，显得冷淡又单调。原本以为像陆修远这种喜欢摄影的人应该在生活中是彩色的，但是越了解他就越发现他其实生活的很单调，不太向往那些花花世界。

房间里最大的亮点应该是那面贴满照片的墙。粗看之下，以为摄影师的房间嘛，出现照片一点也不奇怪。仔细端详，却发现他把所有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记录了下来。那些照片里有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关小羽在鸟群中的回眸。有关小羽在广场上摆地摊的身影。有关小羽在酒吧工作的留念。有关小羽穿梭在杂乱市场里的画面。她哭的时候，她笑的时候，她骄傲的时候，她沮丧的时候。那些相处过程中的细枝末节都被他记录下来，贴在了墙上。

关小羽看得入神，不知不觉眼圈有些湿润。这个笨蛋默默做了这些事情居然还害怕被发现。她悄悄坐在床边上，又发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梦游娃娃小夜灯。关小羽把那小夜灯捧在手上，觉得相比之下自己对陆修远付出的实在太少了，看来以后要更加努力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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