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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既颁发,群臣互相错愕,莫敢发言。郭皇后只好缴出印绶,徙居别宫。那色艺兼优的阴贵人,竟得超居中宫,母仪天下。句中有刺。殿中侍讲郅恽进奏道:“臣闻夫妇情好,父子间尚且难言,况属在臣下,怎敢参议?但望陛下慎察可否,勿令天下贻议社稷,方可无忧!”光武帝答道:“卿能曲体朕意,朕亦不为已甚哩!”乃暂不易储,更进郭后次子辅为中山王,号郭后为中山太后。余如东海公阳以下,俱进封为王。嗣且命赵齐鲁三公,均复王爵,这且待后再表。
且说光武帝即位以后,尝出幸舂陵,亲祠先人园庙,旋又改舂陵乡为章陵县,永免徭役,比拟高祖时代的丰沛。至建武十七年冬季,复至章陵祭祖,治旧宅,观田庐,置酒作乐,大会宗室,无论男妇老幼,并得列席。酒至半酣,诸母相与絮语道:“文叔光武帝小字,见前文。少时谨信,与人交际,无甚款曲,不过柔顺有容,素无争忤。谁料今日尊荣至此!”光武帝凑巧听见,不由的接口道:“我御天下,亦欲以柔道为治,并不致后先矛盾哩!”说着,鼓掌大笑。诸宗室相率腾欢,至日暮方才散席。越宿由光武帝谕令有司,为宗室尽建祠堂,然后命驾起行,还至宫中,已将残腊。倏忽间又是建武十八年了,孟春无事,过了一月,忽得蜀郡警报,乃是守将史歆,据住成都,自称大司马,猝攻太守张穆,穆逾城走入广都,飞书乞援。光武帝亟令大司马吴汉,率同臧宫刘尚二将,领兵万余,往讨史歆。汉至武都,再发广汉巴蜀三郡兵马,进围成都,数旬即下,把史歆擒斩了事。宕渠人杨伟,朐伣人徐容等,本已为史歆诱惑,各纠众数千人,与歆相应。吴汉等既收复成都,再乘桴沿江,进至巴郡。杨伟徐容,闻风骇走,终被汉军擒诛,余党皆降,徙居南郡长沙。蜀郡复平,汉等还朝复命。
不意南方交阯,突出了两个蛮女,公然聚众造反,寇掠岭南六十余城。吕母迟昭平后,复出了两个蛮女,甚是奇特。两蛮女叫做征侧征贰,本是一对姊妹花,为麊冷县雒将女儿。麊冷音糜零,交阯僻处南海,从前未设郡县,为土人所分据,随地垦田,有雒王雒将雒民等名。面貌不过寻常,身材很是长大,力举千钧,霸占一方。侧尤骁勇,已嫁与朱鸢人诗索为妻,她却不安家室,惟与妹征贰玩刀耍枪,练习武艺。及刀枪纯熟,自谓技艺无敌,想做一个南方女大王。可号为井底雌蛙。于是号召徒众,待机即发。适交阯太守苏定,执法相绳,饬令缴械散众,不得生事。侧与贰遂愤然发难,攻陷郡城,苏定出走,南方大乱。九真日南合浦各蛮夷,哗然起应,郡守纷纷内避,被她闹得一塌糊涂,所有岭南六十余城,并罹兵阨。侧竟自立为王,令贰为大将,两蛮女振动雌威,名闻远近。警报传到洛阳,光武帝怎能坐视?便选出虎贲中郎将马援,使为伏波将军,令与扶乐侯刘隆,督率楼船将军段志等,南下讨贼。援前为大中大夫,与来歙同为监军。见十八回。歙尝奏言陇西侵残,羌种杂沓,非马援不能平定。光武帝因拜援为陇西太守,援连破叛羌,征服余众,缮城治坞,辟田劝耕,陇西以安。嗣被召为虎贲中郎将,屡得进见,尝与光武帝谈论兵法,意俱相合。再出讨皖城妖人李广,一鼓即平。这是补叙之笔。至是复受命南征,航海前进。军至合浦,段志得着急病,竟至逝世。援令弁目护丧归葬,自与刘隆并领水军,水尽登岸,辟山通道,得达浪泊。征侧方安据交阯,南面称尊,总道是天高地迥,任所欲为,蓦闻汉军已至浪泊,也不禁吃了一惊。当下升帐点兵,得数万人,使妹征贰为先锋,自为后应,至浪泊中搦战。两阵相交,金鼓连天,约莫有两三个时辰,蛮众究竟乌合,敌不过百战雄师,一败便走,势若散沙。征侧征贰,但靠着两臂蛮力,目无中原,至此才知王师厉害,觅路逃走。援驱军追杀,斩首数千级,收降万余人,女流究属无用,不堪一战。趁势至交阯城下,四面围攻。征侧自觉孤危,即与征贰商议道:“我与汝奋臂一呼,远近响应,不到数月,得攻克六十余城,满望杀往岭北,进据中原,哪知中朝天子,遣到精兵猛将,锐不可当,现今坐困危城,如何是好?”征贰想了多时,才答说道:“据妹子看来,此城断不可守,不如奔往金溪穴中,扼险自固,就使猛将如云,亦不能捣破此穴,待他粮尽引退,我等复好出据此城了。”征侧点首称善,随即弃城夜遁。马援闻知,率众力追,行抵金溪,连战数阵,蛮众除杀死外,多半溃散。惟征侧征贰两姊妹,拚命逃走,得入金溪穴中,穴甚深邃,四围有大山包住,只有一口可通,也是险仄得很。侧与贰窜入此穴,使残众堵住穴口,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形势。援率众到了穴前,察视四周,除穴口外,竟是无缝可钻,倒也踌躇得很。自思航海南来,费尽千辛万苦,得入此地,倘若畏难即退,岂不是尽隳前功?况且留此两妇,终究是将来祸祟,理应斩草除根,方免后患。于是下令军士,随山伐木,就谷口筑起巨栅,容纳全师;再命游骑巡弋四围,截虏蛮众,想得几个俘虏,询问路径,或有一线可通,便好令他向导,捣杀进去。谁知一住半月,竟无人迹,山上瘴气熏蒸,军士一不小心,往往触瘴致疾,真个是欲退不得,欲进不能。援却抱定主意,誓灭此虏,勉令将士围住谷口,一面分兵略定各郡,收聚粮食,输运军前。征侧征贰总以为汉军无法,定必速退,且穴中曾备有粮草,足资一年,但教安心耐守,自可解围。螺蚌缩入壳中,能长此不开么?不意过了数月,汉兵不退,又过数月,仍然不退,直至岁暮年阑,汉兵尚在谷外扼住,未曾退去。穴内粮食,已将告罄,且水道亦被汉兵塞断,涓滴不见流入,害得又饥又渴,无可为生。勉强过了残冬,已是建武十九年正月。侧与贰不能再伏穴中,只得驱众杀出,众兵已困惫不堪,没奈何硬着头皮,冲出谷口,汉兵早已出栅待着,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吓得蛮众又复倒退。马援知蛮众不济,传令投降免死,蛮众听着,遂一齐抛去兵械,匍匐乞降。惟征侧征贰两人,罪在不赦,只得不管死活,舍命格斗,结果是跌倒地上,双双就擒,当由汉军缚住,推至马援面前,两人跪倒磕头,哀求饶命。马援作色道:“无知贱婢,也想抗拒天朝,今日还想求生么?”说毕,即令刀斧手将两人推出,一同枭首,献入都中。恐洛阳城中,难得见此好头颅?有诏封援为新息侯,食邑三千户。援乃宰牛酿酒,大飨将士,且笑且语道:“我从弟少游,与我志趣不同,尝谓人生在世,但教饱食暖衣,乘下泽车,跨款段马,做一个郡县掾吏,老守坟墓,乡里间称为善人,也好知足,何必奔波劳碌,妄求功名?我当初意不谓然,今至浪泊西里,转战年余,下潦上雾,毒气弥漫,仰视飞鸢摇摇,似堕水中,卧念少游平生时语,几不可得。还亏诸君戮力,得破二妇,乃先受恩赏,独得佩金拖紫,食采封侯,真令我且喜且惭了!”将士等都离席跪伏,喧呼万岁。援复令起饮,至醉方散。越日又率楼船大小二千余艘,战士二万余名,四处搜捕余孽,斩获五千余人,岭南乃平。援再至交阯,设立铜柱,上书:“大汉伏波将军马援建此。”然后振旅而还。小子有诗咏道:
何来蛮女敢称雄,负险经年扼谷中;
幸有老成操胜算,坚持到底庆成功。
欲知马援还朝情形,待至下回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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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武帝能容功臣,独不能容一妻子,废后之举,全出私意,史家多讥其不情。吾谓光武之误,不在于废后之时,而在于立后之始。阴氏女娶于先,郭氏女纳于后,岂可因出身之贵贱,为后先之倒置乎?况“娶妻当得阴丽华”,光武帝已有成言,本昵爱之初衷,得相攸于微贱,正应立彼为后,不负前盟。故剑可求,杜陵之遗规犹在,何得以郭氏之早生皇子,超列中宫?古人有言:“慎厥初,惟厥终”,未有初基不慎,而可与之图终者也。彼征侧征贰,以南方之妇女,敢尔称兵,想亦由戾气所钟,故有此异事耳。幸而伏波往讨,务绝根株,千里奔波,一年耐久,卒得擒二妇于窟穴之间。倘非坚持不敝,贯彻始终者,亦安能若是耶?伏波铜柱,照耀千秋,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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