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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父亲的新妻88（第3页）

七月份我回老家看望父亲，见到了父亲的新妻–白姨。

她和妈妈是几十年前师范学校的同学，同级但不同专业。她说在校时她与妈妈不熟，但跟父亲很熟，因为父亲当时在学生处负责学生的思想教育工作，而她是学生干部。她说她了解父亲，知道他是个正直的人，而且脾气特别好。她毕业后便与父亲失去了联系，直到前几个月才被老同学拉到一个饭桌上。老相识了，彼此知根知底，家境相当，又有不少共同朋友，婚事很快便定了下来。领了证，请几个老朋友一起吃顿饭，她便成了父亲的新妻。

我不喜欢她。我说不出她哪里不好，就是不喜欢。我不喜欢她的模样，不喜欢她走路的姿势，不喜欢她看人时的眼神，不喜欢听她讲话。其实客观地说，她并不丑，性情随和，当了多年中学校长，非常擅于察言观色，讲起话来温言细语。她不断地夸赞我，在她的嘴里我成了个令人羡慕的才貌双全的成功的女强人。我开心不起来。我的半斤八两我还是知道的，夸大其辞没意思，只显出她的虚伪做作。不过我喜不喜欢她一点不重要，只要父亲喜欢就足够了。这点我还是明白的。父亲一扫晦暗的神色，腰板儿挺了起来，脸上泛着心满意足的光。他已经很多年没这么神采奕奕了。真的很多年没这么开心了。多少年了呢，自从我揭出那件丑事后，他就没有开怀大笑过。还是新妻好啊。旧人去了，往事成烟，成全了他。看到他美滋滋的样子，我应该为他感到开心才对。不是吗？我不是真心希望他能找到个合意的老伴儿吗？可眼看着我的愿望成了真，我却只觉得心里又酸又涩。这就是我的不对了。是我的小心眼和挑剔的怪癖在作祟。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能纵容小心眼来主导我，也不该由着自己刻薄的性子来怠慢别人。我努力压制内心的真实感受，强迫自己表现得就像我喜欢她一样，就像我是真心为他们的结合而高兴一样。作为新婚贺礼，我热情地邀请他们到美国去住几个月。我承诺会帮他们准备好签证用的资料，会给他们买机票，也会找机会带他们出去游玩。我戴着面具演戏的功夫一定相当不错，看他们的反应，显然谁都没有看穿我内心的真实想法。我有点小得意，不过转念一想，恐怕根本没人在意我的内心感受，就算他们看穿了，傻子才会点透。还是装糊涂好。只要表面一团和气就万事大吉。

她的嘴真的很甜，不但夸我好，也时不时夸赞父亲。听到他夸父亲忠厚可靠时，我微笑点头，心里却连连冷笑。好讽刺啊。她是不知道妈妈和我曾因父亲的出轨吃过多少苦头。她永远不可能知道。典型的信息不对称啊。她得了个柠檬却把它当成甜橘子。可换到她的角度去想，此时此事信息匮缺未尝不是好事。不论他过去是个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对她的未来有什么影响呢？他伤害我们母女的行为在他与她的未来岁月里再发生的可能性极小。知道得多了只会给她添堵，对她没有半点好处。她只想安度晚年，只要她认为自己的老伴儿是个可靠的好人就足以安心了。只要她让所有人知道她找到了个好人就行了。她认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比他实际上是个什么样的人更重要，不是吗？

是吗？主观看法比客观本质更重要，是这样吗？

对妈妈来说，好像不是。当年妈妈跟父亲结婚时肯定也是相信他忠厚可靠的，而后的残酷现实却把她彻底打垮了。如果一开始她就知道父亲有可能做出不忠厚不可靠的事来，她不会嫁他，至少她会有心理准备，不至于后来被晴天霹雳打得一蹶不振。不过，也许主观看法和客观本质原本就是一笔糊涂账，妈妈只是输在了时间上。如果她和父亲一起生活不超过十年，她就没有机会看到的父亲丑陋的另一面。要是沈昕的父亲仍然在世，他们夫妻的感情能一直那么好下去吗？说不准他也会做出让妻子伤心的事？哼哼。时间好可怕，人经不起时间的大浪，它总能淘出沙来。唉，要是沈昕知道我这小心思，肯定不屑于我的狭隘。估计她会说，有的感情经不起时间的考验，但这些人不能代表所有人。她在婚姻问题上总是比我乐观。还是乐观些好，否则婚姻的希望在哪里呢？我真有点嫉妒白姨。她和父亲的未来岁月里已经没有漫长的风浪去折磨谁考验谁了，她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把父亲的每个侧面看个遍。这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白姨去年丧夫，有两个儿子。老大在本市工作，高中历史老师，住在她原来的一套大两居里，把岳父岳母从农村接来了同住，有个两岁的女儿。老二大学刚毕业，随女友去了河北。她正在张罗卖掉她现住的小两居。父亲也已经把现住房交与中介挂牌出售。他们打算合买一套新建的宽敞明亮的四室两厅。她说所有的家俱窗帘和锅碗瓢盆都要换新的。肯定是想摆脱过去的晦气或故人的阴影，我想。

他们天天忙着看房看装修材料看家具，话题全在买房细节和装修计划上。父亲兴致勃勃地规划他们的新房，用词跟我们高中搬家前他说过的话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时跟他一起憧憬新家的人是妈妈和我，而今我只是个局外人。

他们憧憬着新生活，我呢，负责结束旧时代。中介带买主来看房前，我打扫清理房间。打开箱子，伸手碰触到妈妈的衣服时我一下子泪流满面，索性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他们都盼着能把这套房尽快脱手，都盼着这些旧物赶快消失。这里很快将成为陌生人的家。我和妈妈的东西全都成了多余的了，连一点残留的痕迹都要扫除殆尽。根断了，这次是真的断了。我清理出我和妈妈的所有东西，叫来农村亲戚任由他们挑拣，剩下的零碎搬到垃圾站，只留下我写给妈妈的几大厚本信件和旧照片。我把照片装进了我的行李箱，却想不出该如何处理那些信件。带走吧，我很犹豫，一是太沉，二是怕日后看到这些信时会沉缅于悲哀的往事。我不是已经翻过那一页了吗？那就不要再回头去看了。可烧毁吧，又有些不舍。直到临走前一天我看见父亲伸手抚弄那几本信件时的神情一如既往，才决定留给他。他书桌的抽屉里总还是能搁得下这些信的。

告别父亲时，我脑中闪过一念，也许以后我不会再想回老家了。坐在通往bj的火车上，我一直默默地想着，父亲出嫁了，父亲出嫁了，父亲出嫁了。原本我跟他疏离了多年，可没想到，眼看着他走入另一个家庭，我竟感觉如此失落。

七月份我回老家看望父亲，见到了父亲的新妻–白姨。

她和妈妈是几十年前师范学校的同学，同级但不同专业。她说在校时她与妈妈不熟，但跟父亲很熟，因为父亲当时在学生处负责学生的思想教育工作，而她是学生干部。她说她了解父亲，知道他是个正直的人，而且脾气特别好。她毕业后便与父亲失去了联系，直到前几个月才被老同学拉到一个饭桌上。老相识了，彼此知根知底，家境相当，又有不少共同朋友，婚事很快便定了下来。领了证，请几个老朋友一起吃顿饭，她便成了父亲的新妻。

我不喜欢她。我说不出她哪里不好，就是不喜欢。我不喜欢她的模样，不喜欢她走路的姿势，不喜欢她看人时的眼神，不喜欢听她讲话。其实客观地说，她并不丑，性情随和，当了多年中学校长，非常擅于察言观色，讲起话来温言细语。她不断地夸赞我，在她的嘴里我成了个令人羡慕的才貌双全的成功的女强人。我开心不起来。我的半斤八两我还是知道的，夸大其辞没意思，只显出她的虚伪做作。不过我喜不喜欢她一点不重要，只要父亲喜欢就足够了。这点我还是明白的。父亲一扫晦暗的神色，腰板儿挺了起来，脸上泛着心满意足的光。他已经很多年没这么神采奕奕了。真的很多年没这么开心了。多少年了呢，自从我揭出那件丑事后，他就没有开怀大笑过。还是新妻好啊。旧人去了，往事成烟，成全了他。看到他美滋滋的样子，我应该为他感到开心才对。不是吗？我不是真心希望他能找到个合意的老伴儿吗？可眼看着我的愿望成了真，我却只觉得心里又酸又涩。这就是我的不对了。是我的小心眼和挑剔的怪癖在作祟。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能纵容小心眼来主导我，也不该由着自己刻薄的性子来怠慢别人。我努力压制内心的真实感受，强迫自己表现得就像我喜欢她一样，就像我是真心为他们的结合而高兴一样。作为新婚贺礼，我热情地邀请他们到美国去住几个月。我承诺会帮他们准备好签证用的资料，会给他们买机票，也会找机会带他们出去游玩。我戴着面具演戏的功夫一定相当不错，看他们的反应，显然谁都没有看穿我内心的真实想法。我有点小得意，不过转念一想，恐怕根本没人在意我的内心感受，就算他们看穿了，傻子才会点透。还是装糊涂好。只要表面一团和气就万事大吉。

她的嘴真的很甜，不但夸我好，也时不时夸赞父亲。听到他夸父亲忠厚可靠时，我微笑点头，心里却连连冷笑。好讽刺啊。她是不知道妈妈和我曾因父亲的出轨吃过多少苦头。她永远不可能知道。典型的信息不对称啊。她得了个柠檬却把它当成甜橘子。可换到她的角度去想，此时此事信息匮缺未尝不是好事。不论他过去是个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对她的未来有什么影响呢？他伤害我们母女的行为在他与她的未来岁月里再发生的可能性极小。知道得多了只会给她添堵，对她没有半点好处。她只想安度晚年，只要她认为自己的老伴儿是个可靠的好人就足以安心了。只要她让所有人知道她找到了个好人就行了。她认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比他实际上是个什么样的人更重要，不是吗？

是吗？主观看法比客观本质更重要，是这样吗？

对妈妈来说，好像不是。当年妈妈跟父亲结婚时肯定也是相信他忠厚可靠的，而后的残酷现实却把她彻底打垮了。如果一开始她就知道父亲有可能做出不忠厚不可靠的事来，她不会嫁他，至少她会有心理准备，不至于后来被晴天霹雳打得一蹶不振。不过，也许主观看法和客观本质原本就是一笔糊涂账，妈妈只是输在了时间上。如果她和父亲一起生活不超过十年，她就没有机会看到的父亲丑陋的另一面。要是沈昕的父亲仍然在世，他们夫妻的感情能一直那么好下去吗？说不准他也会做出让妻子伤心的事？哼哼。时间好可怕，人经不起时间的大浪，它总能淘出沙来。唉，要是沈昕知道我这小心思，肯定不屑于我的狭隘。估计她会说，有的感情经不起时间的考验，但这些人不能代表所有人。她在婚姻问题上总是比我乐观。还是乐观些好，否则婚姻的希望在哪里呢？我真有点嫉妒白姨。她和父亲的未来岁月里已经没有漫长的风浪去折磨谁考验谁了，她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把父亲的每个侧面看个遍。这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白姨去年丧夫，有两个儿子。老大在本市工作，高中历史老师，住在她原来的一套大两居里，把岳父岳母从农村接来了同住，有个两岁的女儿。老二大学刚毕业，随女友去了河北。她正在张罗卖掉她现住的小两居。父亲也已经把现住房交与中介挂牌出售。他们打算合买一套新建的宽敞明亮的四室两厅。她说所有的家俱窗帘和锅碗瓢盆都要换新的。肯定是想摆脱过去的晦气或故人的阴影，我想。

他们天天忙着看房看装修材料看家具，话题全在买房细节和装修计划上。父亲兴致勃勃地规划他们的新房，用词跟我们高中搬家前他说过的话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时跟他一起憧憬新家的人是妈妈和我，而今我只是个局外人。

他们憧憬着新生活，我呢，负责结束旧时代。中介带买主来看房前，我打扫清理房间。打开箱子，伸手碰触到妈妈的衣服时我一下子泪流满面，索性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他们都盼着能把这套房尽快脱手，都盼着这些旧物赶快消失。这里很快将成为陌生人的家。我和妈妈的东西全都成了多余的了，连一点残留的痕迹都要扫除殆尽。根断了，这次是真的断了。我清理出我和妈妈的所有东西，叫来农村亲戚任由他们挑拣，剩下的零碎搬到垃圾站，只留下我写给妈妈的几大厚本信件和旧照片。我把照片装进了我的行李箱，却想不出该如何处理那些信件。带走吧，我很犹豫，一是太沉，二是怕日后看到这些信时会沉缅于悲哀的往事。我不是已经翻过那一页了吗？那就不要再回头去看了。可烧毁吧，又有些不舍。直到临走前一天我看见父亲伸手抚弄那几本信件时的神情一如既往，才决定留给他。他书桌的抽屉里总还是能搁得下这些信的。

告别父亲时，我脑中闪过一念，也许以后我不会再想回老家了。坐在通往bj的火车上，我一直默默地想着，父亲出嫁了，父亲出嫁了，父亲出嫁了。原本我跟他疏离了多年，可没想到，眼看着他走入另一个家庭，我竟感觉如此失落。

七月份我回老家看望父亲，见到了父亲的新妻–白姨。

她和妈妈是几十年前师范学校的同学，同级但不同专业。她说在校时她与妈妈不熟，但跟父亲很熟，因为父亲当时在学生处负责学生的思想教育工作，而她是学生干部。她说她了解父亲，知道他是个正直的人，而且脾气特别好。她毕业后便与父亲失去了联系，直到前几个月才被老同学拉到一个饭桌上。老相识了，彼此知根知底，家境相当，又有不少共同朋友，婚事很快便定了下来。领了证，请几个老朋友一起吃顿饭，她便成了父亲的新妻。

我不喜欢她。我说不出她哪里不好，就是不喜欢。我不喜欢她的模样，不喜欢她走路的姿势，不喜欢她看人时的眼神，不喜欢听她讲话。其实客观地说，她并不丑，性情随和，当了多年中学校长，非常擅于察言观色，讲起话来温言细语。她不断地夸赞我，在她的嘴里我成了个令人羡慕的才貌双全的成功的女强人。我开心不起来。我的半斤八两我还是知道的，夸大其辞没意思，只显出她的虚伪做作。不过我喜不喜欢她一点不重要，只要父亲喜欢就足够了。这点我还是明白的。父亲一扫晦暗的神色，腰板儿挺了起来，脸上泛着心满意足的光。他已经很多年没这么神采奕奕了。真的很多年没这么开心了。多少年了呢，自从我揭出那件丑事后，他就没有开怀大笑过。还是新妻好啊。旧人去了，往事成烟，成全了他。看到他美滋滋的样子，我应该为他感到开心才对。不是吗？我不是真心希望他能找到个合意的老伴儿吗？可眼看着我的愿望成了真，我却只觉得心里又酸又涩。这就是我的不对了。是我的小心眼和挑剔的怪癖在作祟。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能纵容小心眼来主导我，也不该由着自己刻薄的性子来怠慢别人。我努力压制内心的真实感受，强迫自己表现得就像我喜欢她一样，就像我是真心为他们的结合而高兴一样。作为新婚贺礼，我热情地邀请他们到美国去住几个月。我承诺会帮他们准备好签证用的资料，会给他们买机票，也会找机会带他们出去游玩。我戴着面具演戏的功夫一定相当不错，看他们的反应，显然谁都没有看穿我内心的真实想法。我有点小得意，不过转念一想，恐怕根本没人在意我的内心感受，就算他们看穿了，傻子才会点透。还是装糊涂好。只要表面一团和气就万事大吉。

她的嘴真的很甜，不但夸我好，也时不时夸赞父亲。听到他夸父亲忠厚可靠时，我微笑点头，心里却连连冷笑。好讽刺啊。她是不知道妈妈和我曾因父亲的出轨吃过多少苦头。她永远不可能知道。典型的信息不对称啊。她得了个柠檬却把它当成甜橘子。可换到她的角度去想，此时此事信息匮缺未尝不是好事。不论他过去是个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对她的未来有什么影响呢？他伤害我们母女的行为在他与她的未来岁月里再发生的可能性极小。知道得多了只会给她添堵，对她没有半点好处。她只想安度晚年，只要她认为自己的老伴儿是个可靠的好人就足以安心了。只要她让所有人知道她找到了个好人就行了。她认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比他实际上是个什么样的人更重要，不是吗？

是吗？主观看法比客观本质更重要，是这样吗？

对妈妈来说，好像不是。当年妈妈跟父亲结婚时肯定也是相信他忠厚可靠的，而后的残酷现实却把她彻底打垮了。如果一开始她就知道父亲有可能做出不忠厚不可靠的事来，她不会嫁他，至少她会有心理准备，不至于后来被晴天霹雳打得一蹶不振。不过，也许主观看法和客观本质原本就是一笔糊涂账，妈妈只是输在了时间上。如果她和父亲一起生活不超过十年，她就没有机会看到的父亲丑陋的另一面。要是沈昕的父亲仍然在世，他们夫妻的感情能一直那么好下去吗？说不准他也会做出让妻子伤心的事？哼哼。时间好可怕，人经不起时间的大浪，它总能淘出沙来。唉，要是沈昕知道我这小心思，肯定不屑于我的狭隘。估计她会说，有的感情经不起时间的考验，但这些人不能代表所有人。她在婚姻问题上总是比我乐观。还是乐观些好，否则婚姻的希望在哪里呢？我真有点嫉妒白姨。她和父亲的未来岁月里已经没有漫长的风浪去折磨谁考验谁了，她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把父亲的每个侧面看个遍。这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白姨去年丧夫，有两个儿子。老大在本市工作，高中历史老师，住在她原来的一套大两居里，把岳父岳母从农村接来了同住，有个两岁的女儿。老二大学刚毕业，随女友去了河北。她正在张罗卖掉她现住的小两居。父亲也已经把现住房交与中介挂牌出售。他们打算合买一套新建的宽敞明亮的四室两厅。她说所有的家俱窗帘和锅碗瓢盆都要换新的。肯定是想摆脱过去的晦气或故人的阴影，我想。

他们天天忙着看房看装修材料看家具，话题全在买房细节和装修计划上。父亲兴致勃勃地规划他们的新房，用词跟我们高中搬家前他说过的话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时跟他一起憧憬新家的人是妈妈和我，而今我只是个局外人。

他们憧憬着新生活，我呢，负责结束旧时代。中介带买主来看房前，我打扫清理房间。打开箱子，伸手碰触到妈妈的衣服时我一下子泪流满面，索性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他们都盼着能把这套房尽快脱手，都盼着这些旧物赶快消失。这里很快将成为陌生人的家。我和妈妈的东西全都成了多余的了，连一点残留的痕迹都要扫除殆尽。根断了，这次是真的断了。我清理出我和妈妈的所有东西，叫来农村亲戚任由他们挑拣，剩下的零碎搬到垃圾站，只留下我写给妈妈的几大厚本信件和旧照片。我把照片装进了我的行李箱，却想不出该如何处理那些信件。带走吧，我很犹豫，一是太沉，二是怕日后看到这些信时会沉缅于悲哀的往事。我不是已经翻过那一页了吗？那就不要再回头去看了。可烧毁吧，又有些不舍。直到临走前一天我看见父亲伸手抚弄那几本信件时的神情一如既往，才决定留给他。他书桌的抽屉里总还是能搁得下这些信的。

告别父亲时，我脑中闪过一念，也许以后我不会再想回老家了。坐在通往bj的火车上，我一直默默地想着，父亲出嫁了，父亲出嫁了，父亲出嫁了。原本我跟他疏离了多年，可没想到，眼看着他走入另一个家庭，我竟感觉如此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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