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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端木长歌来说,淋着雨做空中飞人让他放肆而飞扬,但此时此刻的大雨之中,却有一位老人同样暴露在无尽的风雨之中,被淋得浑身湿透,身上的灰色长衫在黑夜中加上雨水浸染,已经变成了深灰色,略微花白的头发,但却能看见这个老人刚毅而老当益壮的脸庞。
严铁生。
这个在中华国内已经再无人能跟他从军衔上一较高下的老人,此时却只身一人离开了亲兵、护卫,带着受伤十年都没有痊愈的残躯,踩着坚定而又稳重的步伐,从莫城荣誉军人疗养院的温泉湖边缘,踏上大山脚上的楼梯,缓慢地从一级级台阶上向着山顶而去。
应该说这片大山也算是这个表面叫疗养院实际是当前龙组主要军事基地之一的一部分,延绵数十里的山峦已经不如曾经那样的枝繁叶茂,山石的风化更在一些时候产生山体滑坡而砸坏公路上的车辆甚至让人受伤,但毕竟有着加固过的大网好像一只大手牢牢地握着这片山体,所以这些年在暴雨中出现这种情况也已经十分稀少。
但毕竟范围过大,在这样的山上显然无法铺设太多的照明设备,在这样的黑夜中,只会显得过于黑暗,好像有一头野兽在择人欲噬。
他就这样轻轻地向上走,无惧世界的无边黑暗,也无惧头顶的电闪雷鸣,风雨只会让他感觉的长久以来几乎失去的存在感。那种……活着的感觉。
他已经不年轻了,何况还受过伤,总在许多任务上已经力不从心,龙组这把在中华大地上最锋利的钢刀,迟早需要交到一个年轻人手中。
而现在他认为所有人都还不够格。
“元帅。”临时追上来的顾少北依然是穿着任务的作战服,带着鸭舌军帽,只是撑了一把大黑伞,试图用它给面前这位可敬可畏的老人撑起一片没有风雨的天空,但在这样的大风大雨之中,他的身体都已经多处被淋湿,怎么可能护住面前这个有些佝偻的老人?
但他依然坚定地这么坐着,手上的伞已经完全脱离了自己的身体,把全部的面积都遮到了严铁生的身上,并且随着风雨的方向变换,他手中的大黑伞也不断地变换方向,防御着无处不入的雨水。
严铁生没有看向身旁的属下,只是觉得有这柄大黑伞的遮挡下,光线有些暗淡,他脚步不停,淡淡道:“不用给我,你自己遮着就好。”
“不。”顾少北倔强地把大黑伞举在严铁生的头顶上,风雨中他的言辞清晰,“只要不是军令阻止我这么做,我就有权力给元帅您遮风挡雨。”
严铁生没有因为下属不听话而愤怒,只是继续走着。顾少北说得没错,这样的事情,严铁生没理由使用军令去要求他不去做,况且有这样的下属,任何将领反而应该感到欣慰,两人不发一言地在山腰上前行攀登,脚步从缓慢逐渐到快速,他们的真力在身体内运转之间,就算这样的陡峭楼梯都能如履平地。
有好事者曾经评过龙组内部的武力到底谁强谁弱,大抵只能沦为纸上谈兵。
毕竟这些年的境外还算是风平浪静(相比较十年前),ul和龙组双方都在保持着一种十分微妙的默契,就算新闻报道叙利亚局势持续紧张、也门冲突尚未调和、伊朗核问题全面协议达成、俄罗斯高调打击极端组织“伊兰国”,但在特殊组织介入放缓的过程中,逐渐转变成一种相对普通的地区武装冲突,也总算迎来了一个ul与龙组之间相对平和的时期。
保持着这种政治默契,武力的差别也就不容易被看出来了。
但大概所有人公认比较明显,并且所有人都无法否认的一种说法就是:龙组之中,抛开修为深不可测的严铁生之外,夏渊与端木长歌接替了老一派的接力棒,作为一个龙组最高级武力代表牢牢地站在了龙组的顶峰,而在他们的下面,有着顾少北、廖晴、铁塔、袁定峰、莫不然等人按照名字排序奠定了整个龙组第二级别的武力层。
所以顾少北能够在这样陡峭的楼梯上依然跟上严铁生的速度并且还能把黑伞撑得一丝不苟,也就十分容易理解了。
当然,严铁生实际的实力已经多年没有表露,谁也不知道他的极限在哪里,但所有人默认一个事实——就算这位逐渐老去、并且旧伤不断、双手指节无法动弹的元帅大人好像被无数的桎梏所限制,但他的实力仍然是龙组无法达到的一个高度。
迎着大风大雨,顾少北依然倔强地给严铁生撑着黑伞,身体也就十分快速地被淋得湿透,整个作战服也就从淡色迷彩变成了一种墨绿迷彩色。但登上山顶之后,整个视野就一瞬间开阔起来,北地的那种辽阔与一望无际展现在两人面前,远处天地相接,一片混沌,好像酝酿一场巨大的风暴,时不时闪过的闪电与隆隆的雷声在这样的山风上好像更加靠近。
借着雷光,顾少北这时候才看清楚了严铁生袖子里握着的那一瓶十分普通,用玻璃瓶装着的无色液体,上面标志也十分熟悉,是红星牌的二锅头,他的商标一如既往,毫无包装,并且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改变过。好像这么多年都在一如既往地诉说一个故事、一种情感、一段感情、一场大梦。
“元帅是要去祭奠战友么?”顾少北站在登上山风之后有一瞬间恍惚的严铁生身旁,尽量把黑伞举得好一些,轻声道。
“去跟老朋友说说话。”严铁生看了看天空中无尽下落好像永远不会停止的雨,感慨了一声,知道顾少北心中在纠结他是不是要避嫌的问题,道,“你跟来也好,刚好一些事情可以跟你顺便谈谈。”
顾少北点了点头,随着严铁生亦步亦趋地走过泥泞的山路,本来就已经湿透的靴子更沾染了大量的泥浆,逐渐变得看不清原本的面貌。而严铁生的长衫更是在这样有些恶劣的路途上,丝毫不在乎身上裹挟着的脏东西甚至是贴在湿透衣襟上的落叶,走得异常坚定。
“去了几天,有什么感觉。”严铁生边走边道。
顾少北依然举着伞,尽管到了现在,黑伞其实已经无力让他们两个浑身湿透的人有一丝干燥了,只是能减少了许多直接拍击脸部的雨滴。他的面容一肃,知道严铁生问的这个什么感觉当然不是真的问他有什么感觉,而是要他的报告。
“任务报告相信您已经看过了。现在我只发表我个人对这个叶萧凌的看法,当然,我跟这个人的交往并不多,谈话也有限。但从这几天的观察来看,叶萧凌有着一些十分良好的品质。”
“哪些品质。”严铁生轻声问道。
顾少北想了想,笼统地归纳了一下:“孝顺、善良、正直,还有一定的圆滑。”
“听你这么说,他倒是个十分不错的人了。”严铁生双手负于身后,轻声道,“能得到你这个当代白马陈庆之一个高评价的人可不多。”
被严铁生不露声色地恭维,顾少北苦笑了一声,有些诚惶诚恐:“我只是从当前看见的部分来说,他没有父亲,但对母亲十分孝顺,不像是现在的一些年轻人端着架子不愿意剥豆下田,说孝顺当然不为过。能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去跟人结怨,并且带着这个孩子在身边照顾,也算是他善良的部分。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孩子现在已经是那个老单的弟子之一了,身上刚刚筑基的真力气息他还不会掩饰,但能在这样的年纪里就筑基成功,将来的成长必然十分惊人。正直倒也不必说,但有一点,他并不是一个盲目使用武力的人,在他赶走那几个地痞的时候他不是只用武力慑服,并且还给了钱去抹平这件事情,大棒之后不忘记给萝卜,至少他有成为一个领导者的潜质。”
“跟你一样的领导者么?”严铁生随口道。
顾少北依然苦笑,对这个问题他当然无法回答,只能说:“这就不是我所能预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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