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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积英巷盛家祠堂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和下午不同的是,老太太和王大娘子都没在,祠堂里的,全都是盛家的男丁。
盛紘,盛长柏,盛长槐,盛长枫,盛长悟,对,还有盛长悟,除了年纪小不方便参与的盛长杨,盛家大房二房在汴京的男丁都到了,不仅如此,来给盛长槐下聘壮声势的的盛家族老也在这里。
堂下跪着的,除了下午的盛墨兰,还有一个两百斤的胖子,要不是盛家的下人说是从庄子上带出来,声音也没任何便和,任凭盛长槐脑洞在怎么大,也想不到此人竟是原来那个矫揉造作的林噙霜林小娘。
到底风声还是走漏了,任凭林小娘奸诈似鬼,不把盛家的声名当回事,但是盛家的族老却把盛家的名声看的比天大,康家的康姨妈都听见风声了,可见这消息在汴京传播的不小。
盛家的族老一辈子都没来过京城,作为盛家后辈最有出息的盛长槐,又不差那点钱,自然不介意留这帮还算不错的长辈在京城游玩几天,比如三房那个吃喝嫖赌样样占全的三老太爷,自然邀请都没邀请。
盛家不是什么大家族,他们家的一点流言蜚语其实本没多少人在意,但架不住盛长槐乃是新晋的新贵侯爵,又娶了汴京勋贵第一家英国公的独女,正在风口浪尖上,蜀县侯本家传出来的谣言,汴京还是很感兴趣的。
好巧不巧,有个族老人老心不老,来了汴京,就想瞧瞧大城市的青楼是什么样的,青楼那种地方,最是酒后聊八卦最多的地方,这位族老在打听叫了姑娘还没喝两杯酒,就听到了这个让整个盛家蒙羞的事情,扔下姑娘和酒杯,直接就杀回了住处,将所有在京的盛家男丁一起叫上,气势汹汹的杀到了积英巷,就想问问盛紘这个原来盛家最有出息的后辈,到底是怎么管的家。
而盛长柏,则是忙完借调衙门的事情,回到礼部就听说自家下人来寻过自己,当然知道家里发生了大事,一点也不敢耽搁,比族老们还回来的更早。
“紘儿,这么些年,我们一直认为你这一辈,你是最有出息的,能传承你祖父,你父亲衣钵的,也就只有你了,盛家有你在官场撑着,无论是嫡支的大房,还是不成器的三房,又或者是我们这些乡下的族亲,哪个县官循吏见了不给三分薄面。这我们都记在心里,即便是你和嫡母老夫人不亲近,但好歹孝道上表面做的不错,老太太也没有受罪,我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没说过你。”
“就是,槐哥儿这样的一个后辈,虽然出身不是很光彩,但好歹是盛家的骨血,在外颠沛流离好些年,要不是大房的维儿,我们盛家哪里会成为勋贵之家,这些事情,长辈们不说,是因为老太太和维儿给你补救及时,即便是你不认这个儿子,有老太太照应,我们也放心。”
“你作为盛家这一辈的牌面,后宅混乱不堪,我们也可以视而不见,哪个大家族没几件见不得人的事情,你作为一个男人,喜欢有颜色的妾室,这都算寻常,但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作为族老就不能视而不见了,整个盛家的女眷,声誉因此毁之一旦,不说你家里还有两个待嫁的女儿,就是老家那边,待字闺中的那些晚辈,将来可还怎么做人,嫁出去的闺女,在婆家该怎么自处,家里的女眷,如何与外人打交道,这不是你一家的事情,是整个盛家的事情,作为盛家的长辈,我们今日必须得管上一管。”
这些族老虽然都是乡下人,平日靠嫡支大房接济,沾二房官宦的声势,平日里是不会参与盛家嫡支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嫡支两房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这件事不同,影响太大了,传到宥阳老家,盛家还怎么做人,兴家那个姑娘事情一出,看兴家的人在宥阳夹着尾巴做人就知道了,不说其他,就是选个里长,盛家就失去了这个资格。
盛紘一辈子都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以前偶尔回老家祭祖,哪个族叔不是上杆子巴结,像今日这般质问,还是破天荒头一件。
有几个跟着长辈来汴京见世面的年轻小伙子,小声在后面窃窃私语,盛紘虽然听不见什么,也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看他们躲躲闪闪的指着林小娘,自然会明白,这帮族里的晚辈在惊奇于盛紘的审美,这样魁梧的体格,两百斤的胖子,竟然就是盛家这个二房主君最疼爱的小妾,这眼睛得有多瞎啊。
“紘儿,像这样不守妇道的女子,在我们宥阳那边,是要被浸猪笼的。”
看到盛紘半天不言语,其中有个古稀之年的族老直接说道,跪在祠堂的盛墨兰一听,吓得脸都绿了,浑身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这个念头,女子过的颇为不易,像这种未婚失贞的事情,即便女子是被强迫的,但宗族礼法上对她们十分不公,这个族老其实并非是故意找事,而是在乡下,真的就是这么做的,大宋虽有法规,但在乡下,更多靠的是乡约族规。
但是,作为盛墨兰的兄长,几人岂能眼睁睁的看着盛墨兰被这帮族老逼着去死,盛长枫是个无能的,生母和妹妹同时牵扯进这件事中,他从头到尾一句话也不敢说,盛长悟是从宥阳长大的,即便是不怕这些族老,但二房的事情不好插嘴。
这时候,能替盛墨兰说话的,也就只有盛长柏和盛长槐了,至于盛紘,脸面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是盛墨兰死了,这件事能过去,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这时候,他恨不得盛墨兰就像荣家姑娘那样,一根白绫了却自己,这几年他看这个女儿越来越不顺眼,若是以前,对这个女儿多般宠爱,还会给她说几句话,但这几年,为了林小娘,盛墨兰多次让自己难堪,早就失去了以往的宠爱,现在,尤其是出了这件事,盛紘甚至怀疑,这件事是不是母女俩合谋,自然不肯多说几句。
盛长柏和盛长槐早就把盛紘的本性看的一清二楚,自然不会靠盛紘替墨兰求情,盛长槐看了一眼盛长柏,见他站了起来,于是便没有抢先出口。
“二叔公,墨儿是受害者,我们盛家不仅不帮她,反而要逼她去死,这是什么到底,什么不守妇道,分明是那梁家六子用强,墨儿一个弱女子怎么抵抗一个壮男子。”
盛长柏到底是个君子,并没有和族老翻脸,而是给他讲道理,说事情,但那个族老正是在青楼喝花酒那位,本来就有些醉意,在家今晚破天荒的带着族中族老们办如此重要的事情,难免有些上头,眼看着盛紘都被他们说的不敢说话,反而是一个小辈驳他的面子,有些不是很挂的住脸,故作生气的说大。
“柏哥儿,你可是中了进士的,你那娘子家我也听说过,时代清流,家风是最严谨的,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我知道你心疼妹妹,但这是整个家族的事情,远的不说,兴家现在在宥阳什么名声。兴家不要脸面,我们盛家可是要的,在宥阳,这样的事情,你叔公我就见了好几次,谁不夸人家族法森严,咱们盛家现在已经是宥阳最大的家族,更要给乡里做个表率。”
二叔公这句话,盛长柏倒是不介意他的态度,但却惹怒了一旁的盛长槐,霍地一声站了起来,冷冷的笑了一声。
“按照二叔公这样的说法,墨兰该浸猪笼,那晚辈想问一句,二叔公今夜从哪里来,为什么会有青楼的老鸨子,跑到我家里来要账,二叔公一把年纪,不更应该给家里的晚辈做个表率,喝了花酒不行,最后还没给钱,这就是所谓的脸面。”
就在族老们刚到不久,方掌柜就来报信,说是二叔公当时在青楼听到消息,走的太急,忘了给结那一桌花酒钱,盛长槐其实知道,二叔公作为盛家年岁最大,也是辈分最大的长辈,儿子孙子虽不如嫡支有出息,那也是盛家仅次于大房二房的富户,比三房要超出不少,自然不至于欠花酒钱,这也是为啥他这么大年纪还去喝花酒的原因,在宥阳的时候,这个二叔公就是青楼的常客,当年大房的大老太爷,喝花酒还是二叔公带着去的。
其实大房那边是没想着让他来汴京的,但架不住人家主动要来,盛维也不好佛了他的面子,就叫他跟着来的,说到底,今天要不是他带头,给其他族老几个胆子,也不敢来管嫡支的事情,无他,其他几家都是本本分分的农民,还要靠着大房接济过活,大房又是听二房老太太的,孰轻孰重,他们还是拎得清的。
不过,二房这事确实对全族影响很大,又有二叔公牵头,他们才抱着法不责众的想法跟着过来,其实到没什么坏心眼,都是为了盛家的声誉着想,但像二叔公这么激进的,只有一个,二叔公其实也没啥坏心眼,就是个乡下老头,乡下都是这么做的,也就这么说了,虽然有些倚老卖老,其实也不算什么坏人,这年头的规矩就是如此。
但无论这么样,盛长槐这么说,二叔公还是有些生气的,但盛长槐这句话,却把二叔公给惊醒了,酒醒了大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盛长槐可不比盛长柏,对盛家的归属感强烈,从小就不是生长在盛家,也就和嫡支大房二房亲近,其实最宗族的态度,并不见得有多看重,只不过比旁人能亲近些罢了,要不然,也不会叫他们住在盛长槐之前待的宅院里,而不是叫他们住到侯府里,能住在新侯府的,也就只有大房的几个弟弟妹妹和表弟了。
况且,二叔公这才想起来,盛长槐这侯爵可是用战功换来的,不知道手底下有多少人命,更是一个十二岁就敢杀人的主,不由的有些害怕,双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
盛长柏见状,连忙拉了一把盛长槐,对二叔公拱手致歉。
“二叔公,槐弟是心疼墨儿,说话有些重,你可千万别见怪,他就是这个脾气,并非对二叔公不敬。”
二叔公马上点头,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这会清醒了,知道自己说话有些不妥,那浸猪笼的,可不都是和别人主动通奸的,也就只有那最迂腐的读书人,才会逼着自家受害的女眷去死,作为一个七十多还能进青楼的,见识少了是有,却不是迂腐的,更何况,他这次进京,是存心要交好盛长槐,自家几个不成器的孙子说不定还能给谋个差事,这次跟着来的三个和盛长槐同辈的,都是他这一脉所出。
“柏哥儿说笑了,我怎么会怪槐哥儿,槐哥儿能为了妹妹出头,连我都敢驳斥,可见是个重情的,哪有什么不敬,槐哥儿对我们这些老头子可是敬的很,汴京的花销,不都是槐哥儿给我们付的,说个不好听的,我今天忘记给青楼结账,槐哥儿那管事二话没说,直接给我结了,我都看在心里,更不用说昨日送我们那些珍贵补品了,加起来在老家那里能买好几十亩水田了,是二叔公说错话了,咱们怎么能逼着咱们家的女儿去死呢,她又没做错什么,你们说,是不是。”
二叔公说完,对着一旁族亲们问了一句,旁边几人本来就没想着怪罪盛墨兰,自然跟着点头。
盛长槐见状,借坡下驴,给二叔公赔礼道歉,二叔公也欣然接受,然后,盛长槐才看了一眼不成器的盛长枫,从一进来,就低眉顺耳,一句大话也不敢说,生怕盛紘在迁怒于他。
“这没墨儿的事情了,你还不赶紧把她扶回去,可怜见的,跪了一整天了,滴米未进,明儿那边给熬了鸡汤,赶紧叫人喂她和两口。”
盛长枫如蒙大赦,连拉带拽的把盛墨兰扶出了祠堂,一旁的族老们都摇了摇头,二房也不是个个都成器的,这个枫哥儿,还比不上侯府那个小的,至少那个小的可没这么畏畏缩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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