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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过了许久,传达至心底的锐痛,仿佛才唤醒了她的清明。
似水明眸里,刹那间敛去一切的暗流汹涌,苏苑莛温柔善解的目光,顺着身畔良人的视线,堪堪的移在围场之中,那正策马奔腾着的一名唤作沐凝汐的女子身上。只是,过程之中,却正撞上不远之处,射过来的一道厉光。
男人水色无边的清眸,就那么肆无忌惮的凝在苏苑莛的身上,仿佛自盘古开天辟地的伊始,他的瞳孔里,便已经镌刻着她的身影了一般。眸底深处,那如秋水流淌的脉脉神色,含霜带雪,似火似冰,像一柄锋利的宝剑一样,仿佛能够毫不费力的穿透女子精致的伪装,将她一切试图隐藏在幽暗地府的心底,赤、裸裸的揭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让苏苑莛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女子美艳动人的娇颜上,神色未变,只淡淡的瞥了一眼那靖远国七王爷端木谨射过来的目光,那样的温度,就仿佛真的只是跟偶有数面之缘的普通朋友,礼貌性的相对,温润却疏离。
端木谨望着她精致白皙的侧脸,菲薄的唇瓣间,缓缓扯开一抹轻浅的弧度,似笑非笑,高深莫测,然后,清眸婉转,款款的睨向围场之中,奋力打马驰骋的两名女子。
但见她二人之间,此时此刻,只隔着一个马身的距离,眼看着安若溪就要追上了那近在咫尺的女子……
却见那为此深深烦躁与不耐的谨王妃黎媗,美眸蓦地一厉,伸手一扬,竟是将手中的马鞭,毫不留情的掷了开来,正当众人尚未来得及为她这突如其来的举止,惊呼出口之时,女子却已从款款的纤腰上,倏然扯出另一条马鞭,马鞭在空中一声脆响,狠狠的抽在马股之上,便听那本已疲惫不堪,喘着粗气的汗血宝马,突的惨叫一声,然后箭一般的飞窜起来。
原本与她近在咫尺的安若溪,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重又被她迅速的甩到了数十丈开外。
黎媗手中那布满倒刺的马鞭,一下紧过一下的抽在骏马的身上,渗出丝丝的血腥之气,足以将安若溪先前偷偷抹在掌心,诱它舔舐的迷药的药性给解了……
眼瞧着那一人一马,越去越远的背影,以这个速度,不消一盏茶的时间,那黎媗便会奔至终点,再加上她身下的马儿似乎渐渐有些不受控制的躁动不安,除非有出奇制胜的险招,否则的话,她安若溪必输无疑。
脑海里划过男人俊朗冷毅的脸容,电光火石间,安若溪已有决断。
蓦地甩掉手中的马鞭,安若溪一手紧紧握住缰绳,另一只手,却是堪堪伸向头顶,倏然将那挽着满头青丝的发簪拔了下来。
心一狠,牙一咬,安若溪握紧簪子,毫不迟疑的扎到了马屁股上……
只听身下的马儿,一声惨嘶,紧接着前蹄猛地一仰,骤然猛冲了起来。
安若溪按捺住心底层层叠叠上涌的紧张,双手紧紧握住缰绳,双腿拼尽全力的夹着马腹,随着它颠簸而去。
事实证明,鲜血的刺激,果然能够激发骏马的无限潜力,安若溪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堪堪越过了黎媗同她身下的良驹。
那谨王妃侧头看她突然超过了自己,面上一惊,却是立即打马,急急追赶,但她带着倒刺的马鞭,又怎及得上安若溪的簪子厉害?
但见那安若溪身下的马儿,流血不止,负痛狂奔,直似疯了一样,冲向终点。
终点渐近,黎媗同她的汗血宝马却未见踪影,看来她是赢定了。一念及此,安若溪心下不由一松,这才发觉她身下的马儿,奔的是有多快,全身的骨架,早已被甩的酸软不堪,脑子里像打翻了一锅浆糊般,七荤八素,浑浑噩噩,思绪完全无法集中,只有双手本能的紧紧握住缰绳,双脚死死的踩着马镫子,剧烈的颠簸之间,惟有一线清醒的游丝,那就是绝对不能让马把她甩下去。
烈马如狂风扫落叶般迅速的刮过了终点,但安若溪悲催的发现,她根本无法让它停下来,只能任由它撒蹄狂奔,冲向那不知名的远方。
人群早已骚动不堪,面上各种神色有之。眼光迷乱间,安若溪似乎看到那被众多侍卫护在当中的皇帝淳于谦,身形微动,仿似要站起来,却最终自若的坐在那高高在上的宝座。
身后马蹄声渐响,看来正有不少的马儿在追赶她呢。安若溪适才的慌乱与无措,慢慢平息,心中暗想,看来自己是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只要坚持着在被救之前不掉下马就行。
因脑子里存了这个念头,安若溪所有的恐惧和紧张,便逐渐的平静下来,心中一放松,顿觉这疯了一般奔驰的马儿,也没有多么可怕,反倒渐渐生出一股刺激痛快的感觉,就像是在游乐场里坐云霄飞车,虽然惊险万分,但却爽快之极,因为知道不会有生命危险,头晕眼花之间,但觉这七颠八倒的奔波,竟隐隐有一股畅快淋漓的快感。
但这样的刺激,却没有持续多长时间,身下的马儿,似乎越来越躁动不安,先前安若溪还能靠着紧握的缰绳,撑住不被它甩下马背,但现在,以她的力量,渐渐根本不能控制马儿的发狂,几次三番,都险些跌落。
娇嫩的掌心,早已被勒紧的缰绳,磨破了血泡,鲜血汩汩的渗出来,浸湿了那粗糙的绳索,令安若溪越来越难以把握,随时都会脱缰而去。
心底那隐匿的怕意,重又一点一点的迅速升腾而起,安若溪直觉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但身后的救援,却迟迟未至。
突然,身下的马儿一声凄厉的悲鸣,安若溪只觉浑身痉挛的颤抖,由马背直传到她的心底,紧接着,马的前蹄,就像是被人生生的打断了一般,猛的向前一跪,安若溪的惊呼,尚没有来得及出口,便已被那巨大的惯性,直直的抛了出去……
眼看着在劫难逃,安若溪下意识的死死的闭住眼睛,脑海里一片空明的白光,像极了通往死亡尽头的那一条幽冥之路,只是在这茫茫然的一刹那间,蓦地闪过的竟是淳于焉那张清清冷冷的面容……原来频临死亡,她最后想到的那个人,是他……
想象中的惨痛,并没有到来,恍恍惚惚间,安若溪只觉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在她的身子坠下的那一瞬,突然死死的揽住了她的纤腰,鼻端似有若无的飘进一缕熟悉的男性的气息,让她荒芜的心,莫名的安定,整个身子,就被那股力量托着,轻飘飘的落到了实地。
双腿却仍像踩在云端里一样,软绵绵的使不出半分的力道,惟有腰上那股灼热而强势的力量,迫使着她紧紧靠在一具坚硬厚实的胸膛上,才能支撑着她,不至于像一滩水一样,滑向地面。
安若溪施悠悠的睁开一双眼睛,只看见三四个影子,重叠成一张天妒人恨的俊颜,在她的眼前晃啊晃的……
“……淳于焉……怎么会有三个淳于焉……太好玩了……”
安若溪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颠簸的傻了,出现了幻觉,否则她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看见淳于焉那只变态呢,而且一连还是三只……瞧着男人三张气急败坏的脸容并排晃在她眼前,安若溪只觉说不出来的喜感,竟靠着他的胳膊,哈哈大笑起来,这还不止,一双小手,更是下意识的抚上面前的俊颜,似乎为了固定住他不断乱晃的脑袋,任由自己的拇指和食指,尽情揉搓拉扯着男人的面皮……
咦,男人一张俊朗的脸容之上,笼着的那层寒霜,似乎更浓了……不好看……安若溪更加深了手上的蹂躏,试图想将那影响她欣赏美色的寒霜给抹去……
男人的大掌,蓦地将那不安分的手腕,紧紧钳制住,突如其来的锐痛,让安若溪飘忽的眼神,有渐渐的回笼,却仍是半怔忪、半迷茫的迎向面前的俊颜,眼瞅着他凉薄的唇瓣,一开一合,清冽的嗓音,就那么轻飘飘的钻进她轰鸣鸣的耳间,说的是:
“……沐凝汐……你疯了吗?!……你不怕马摔死你吗?!……”
咦,他这么愤怒干什么?虽然出了点小状况,但是她应该已经顺利的过了终点吧?
脑子里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安若溪不由兴奋的嚷道:
“……淳于焉……我赢了……我可以帮你把锦澜钗赢回来了……你说多好……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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