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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盈有些意外:“族中也如此难过吗?”

如今虽没有‘年关难过’的说法,但同样的情况是存在的。许盈不是‘何不食肉糜’的人,知道穷苦人家过年别说鱼肉年货了,怕是比平常日子还要更难一些!但他不知道这种事还会发生在许氏一族。

秦阿女在旁笑道:“郎君哪里知道这些!就算是大家族,豪奢的也是显支啊!那等分支不知多少代的旁支,若是子弟还不争气,并不会比普通小民强到哪里去!”

其实还是强不少的,普通小民过年也不能讲究什么,如今的年景坏成这样,真的是普通小民,真是活一天算一天!而许氏族人,即使是寒伧的旁支,也会考虑办一些年货,让年节像点儿样子!

也是因为这个,才求到了杨氏这里。

如今宗族之中守望相助,显支一方面会剥削旁支壮大自身,另一方面也是一道保险。旁支日子难过,显支也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接济。

秦阿女继续道:“背靠着许氏,稍微出色一点儿的子弟都不愁出路,至少挑起自家是无虑的。只是有些子弟‘稍微出色一点儿’也算不上,在当下就难过了!一路渡江而来,原来也是有些资财的,但一路上要吃穿花用,定居在建邺后也要吃饭穿衣长辈去世了要办丧仪、陪葬,生病了要吃药修养,安定两三年了,原本被耽误的小辈婚礼也该想想了处处都要花钱,钱在哪里?”

“原来族中产业多,便是一个草包也能安排上,倒还过得去如今族中哪里还能那样!”

杨氏知道这些情况,才说要送米粮。说是米粮,其实米面粮油、绢布等物资都是有的,东西不算多,但足够过年用了!

许盈其实也算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了,此时听秦阿女这样说,想了想,问道:“既然日子这般难过,族人就没说要回汝南?”

许盈有点儿担心人心不稳。

“回汝南?”秦阿女一听就笑,摇摇头:“郎君哪里听来的这话!如今谁还会提这个!就算是再不知世事的老媪也知道江北乱成什么样了!南下的流民又不是没有汝南来的,只要问问就清楚如今甚样情形了!”

不只是不抱怨日子难过,反而有一种庆幸日子都是对比出来的。相比起过去,现在日子是难过了一些,但相比起留在北方经历战乱,那还是现在比较好——北方确实有很多势族在乱局中依旧屹立不倒,但无可避免地日子也难过起来。更别提许多家族没法屹立不倒,此时已经流散啦!

“去石头城瞧瞧就知道了,每日只有北边来人,却没有南边去人!可见是知道好歹。”

石头城是建邺北边的屏障之一,虽然有长江天险,却也不可能就此安享太平。石头城枕着长江,扼守在此处,一旦有北方军队渡江,这就是一道关隘!

此时北人渡江南下,也常常是从这里上岸。

而说起这石头城,杨氏想的就多了,叮嘱许盈:“前些日子关中来信,你表兄要南来,可别忘了去石头城渡口接住。”

“儿知道。”许盈微微点头。

如今中原乱的不成样子,当初南渡当年,汉赵皇帝刘弘继位,同年又死于外戚之乱。然后刘光起兵称帝,成为汉赵的新主人。在这个过程中对刘光帮助最大的就是汉赵大将金察,而金察原来已经很受忌惮了!

如今因为帮助刘光登位成果,这个原本就实力强大,以至于令皇族忌惮的大将进一步实力膨胀。

刘光未尝不知道这样放纵金察是养虎为患,但还是敌不过近在眼前的皇位诱惑。他们这样身处高位的人都有一种自信,觉得自己能稳住,能够掌控住局势,其实他们能稳住个鬼!事实上,只是第二年,刘光和金察这对原本亲密无间的政治盟友就决裂了!

金察虽未称帝,却自立为王,并且国号同样为‘赵’简直就是明摆着打擂台了!

这种情况下,北方大周的皇室逐渐被消耗,死的死逃的逃,也不剩什么了——这就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第一和第二争夺市场,结果把第三给打死了,这种事在未来也不少见呢!

所以最近有很多大周的皇室南下,也是北方不好混,只能十分狼狈地南下依附南渡小朝廷。也是因为这些人南来,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的太初宫,眼下又艰难起来了!这些狼狈南逃的宗室,就算还有一些家财,也不堪用了,这种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打秋风。

太初宫里,韦太后和小皇帝也没什么钱,但也无法真的一毛不拔。大族内部还得接济贫穷族人呢!皇室在这上面是表率,就更得如此了。

不过,虽然大周总是被中原绞肉机绞的稀碎,却也成长起来了一批割据军阀。这些人或许是流民领袖,又或许是原本的封疆大吏,再不然哪个胡族的头领也是有可能的,总之在夹缝中愣是生存了下来,进一步加剧了北方的混乱。

这种情况两三年了,北方势族也是苦不堪言!

虽说谁当权一般都会拉拢这些势族,再者这些势族团结宗族,结寨自保,真要一个一个打下来,花的代价也不会小但,兵荒马乱的,总有一些人是‘愣头青’,不想拉拢这些势族。再不然,干脆就是集中力量抢一个大族做补给

呵呵,再说了,就算这些世家大族左右逢源,在汉赵又或者别的势力手下做事,安全得到了保障,那也得谨防□□啊!哪怕是汉人王朝,也少不了政治斗争中消失的世家大族,更别说如今格外暴戾的胡族政权了!

北方势族也很聪明,不会坐以待毙,如今都偷偷地送一些族中子弟外迁。南下是一个选择,事实上东南西北都有人去!

不过因为南渡小朝廷在建邺站稳了脚跟,有‘大周’这一汉人王朝的旗帜在,吸引力还是比较大的。所以外迁家族子弟,往这里送的都是显支,甚至是显支中比较有前途的子弟。

也是因为这个,如今侨居在建邺的势族子弟常常要去跑石头城,接自家的亲故什么的。

许盈也去过两次,不过之前两次接的人都不够让杨氏特意叮嘱。但这次就不同了,来的人出自弘农杨氏,正是杨氏的娘家。

是杨氏一个堂兄的儿子,属于弘农杨氏显支,算起来,是需要的正经表兄呢!

杨氏那边早早就来信告知了杨氏这件事,弘农杨氏虽然是海内名族,哪怕是在势族中也是顶点一样的存在,但在建邺确实没有任何根基。相比之下,许氏这边因为有杨氏的关系,已经算是最靠得住的人脉了!

所以特意致信,也是为了让杨氏这个做姑姑的多照顾侄儿。

许盈这些日子一直有在石头城安排人,登岸的人也会打听一番——这些南渡之人往往互有牵连,即使不是同一批抵达的,也会有交集。

另外,许盈手下还一直做着北人南运的事,活跃在长江上的客船,许多都属于他,这方面的消息就更灵通了!所以他大概知道自己那位表兄短则天,迟则十来天,早晚抵达石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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