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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归（第4页）

李蓉说着，抬了眼眸，明亮得眼在月色中带了几分锐利。

她看着站在眼前的裴文宣，她和他记忆里那个政客一样，冷漠，沉稳，明明看上去像是兔子一般人畜无害，却总是在不经意间露出獠牙。

她做了十万分的准备，等着裴文宣的应答，而裴文宣在短暂沉默之后，突然有了动作。

他走到了床边去蹲在地上，在床地上掏些什么。

李蓉皱起眉头：“你做什么？”

裴文宣没理会她，就听屋里噼里啪啦一阵乱响，裴文宣从床底下抽出了一个看上去有些古旧的搓衣板。

而后他提着搓衣板回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就放在李蓉面前。神色坦然又平静，一撩衣摆，就当着李蓉的面跪了下去。

李蓉有些震惊，随后就看裴文宣一脸平静道：“你罚我吧，别这么同我说话。”

“我做的事儿我认，没错，我想改选官制。”

“我知道苏容卿要拿这个案子为难太子殿下，以太子殿下的脾气，他最终也会接下这个案子。一旦太子接了这个案子，那无论进退，都是输家。所以我就提前找了陛下，将这个案子告知了他，然后同他商议，干脆借着这个案子，改选官制。”

李蓉皱起眉头，裴文宣面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将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今日说话那个书生是我的人，这是我安排好的。我和陛下也商量好了，我会设计好，让我的人混在书生当中，等今日这些书生告状后，让陛下逼太子接案，等太子拒接此案，朝臣推攮之时，我就会站出来接下案子，届时太子的人为了保太子不卷入此案，便会全力支持我接案，我趁机让朝臣承诺此案由我全权负责。等拿到朝臣承诺之后，我再出宫接案，书生提出改制要求后，我便有了名头，可以顺理成章主持改制之事。”

“你胡闹！”

李蓉一巴掌拍到扶手上，径直喝骂出声：“你今日让他们提这些个要求，再给你几百年你都做不到！”

“我知道，”裴文宣立刻回声，“所以我的要求，也不是真的要废了推举制，我只是想让这次科举出来的士子，能有个好去处罢了。如今我先让人提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要求来，再同他们磨合，等我真正的要求出来，他们也就容易接受许多。”

“你图什么？”李蓉紧皱着眉头，“改制你放在什么时候不改，偏要选在如今？”

“好处有三。”裴文宣答得很镇定。

“一来陛下得了这个改制的机会，他就不会盯着太子，逼太子接案。太子也就不会陷入要不要接案的两难境地。先破了苏容卿今日之局。”

“二来，陛下推行科举制，那必然会和世家形成矛盾。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陛下成了世家的敌人，有陛下对比，世家对于太子的容忍度就会高上许多。陛下身体最多不过两年，寒门崛起得没有这样快，苏容卿如今的打算，其本质是要一步一步逼着太子失去世家的支持。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太子在不被世家控制的情况下，继续维系着世家的支持。这其中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给太子和世家营造一个共同敌人。”裴文宣抬起头，看着李蓉，“而陛下若强行推科举制，他就会成为这个敌人。”

“其三呢？”李蓉听着他分析，心中将这些话飞快滤了一遍。

“三来，我希望尽量能在陛下在世时，能把寒族提上来。等太子登基之后，寒族与世家能够分庭抗拒，那太子不会被世家所压制，上一世才不会重演。我知道你想要太子殿下能够当一个贤明君主，在史书上留下美名。可刀总要有人来挥，”裴文宣声音放低，“不是太子，就是陛下。”

李蓉听着裴文宣说着这些，她没有出声。

裴文宣见她不语，心里有些发闷，可他面色平静，只道：“我知道你不会同意。你从来不觉得科举能选拔出什么可用之人，所以我也没告诉你，就是怕你拦着。”

“我知道你介意我瞒着你这些，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瞒。你要罚就罚吧，”裴文宣声音顿了顿，迟疑片刻后，他软了语调，“罚完了，今晚留下来，好不好？”

李蓉没说话，她静静注视着他。

她的沉默是他的凌迟，裴文宣不由得有些后悔，同她争什么呢？

可事情做了就做了，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是跪在地上，挺直了背，同她僵持。

许久之后，李蓉笑起来，笑容里带了几分苦：“裴文宣。”

裴文宣身子一僵，就听李蓉缓慢道：“我不是不高兴你力推科举制，”她抬眼看他，低低出声，“我是担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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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李蓉：搓衣板哪里来的？

裴文宣：祖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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