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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锦衣卫把刀都拔出来了,王大头也只好痛苦把钱袋掏了出来,郭百户掂了掂马上就发现,远远不止十两银子。王大头弱弱地开口道:“我、小人也是一个铺子的掌柜,也有些积蓄的。”
郭百户冷笑了一声,一口唾涎啐在王大头脸上:“放你娘的狗屁,你把全副身家带在身上出门,替胡秀才办事?若老子帮霍大郎讨到身份,你们星夜回奔,你要敢为了贪下钱银搞什么鬼,你瞒得了霍大郎,瞒不过老子,到时老子就给你定个大不敬,抄斩满门!”
“将军饶命啊!”王大头王掌柜从谏如流、闻过则喜,顿觉今日昔非,马上就五体投地,“小人再也不敢了!”
郭百户却不耐烦跟他废话,将那钱袋随手抛下,懒得看上一眼,自顾去了。
尽管被郭百户整治了一番,可是王大掌柜是何等人?他看着郭百户一走,马上就把钱袋捡起来揣好了,对霍长觉说道:“我可没大兄一身本领,不敢把钱银露白在别人眼前啊,要不然,不单保不住钱,命都保不住。”
“噢,可我和郭叔,都不会拿你的钱啊。”霍长觉再憨厚,也看出不对。
“你以为我要贪胡秀才的钱么?我告诉你,霍大兄,你不知道胡秀才多贪图享受么?照他那么花钱啊,我怕他连娶你妹妹的老婆本都吃喝完了,我是替他省些钱,我这是贪钱吗?我至于贪他钱么?”王大头越说越是理直气壮。
可老实人有一个好处,他说不出太多道理,认定一个事,他就认死理,如是霍长觉这样:“噢,你就是贪汝贞的钱,你这样是不对的。”
“喂,大兄,我没有啊!”
“你就是贪钱,再吵我打你了。”霍长觉举起醋坛子大的拳头比划了一下,王大掌柜不得不再次从谏如流闭上了嘴。、
郭百户到了下午才回来,不过看着眉目之间,是比平日多了些活气的。
他给霍长觉的,不单是一枚腰牌,还有一封贴着封条火漆的卷宗。
“看来郭叔的旧上峰,还是很有些情分。”霍长觉是个憨厚人,想着全是憨厚事。
郭百户听着,嘴边的笑容就有些苦涩了,站在那里得有两三息,才吐出一口气,坐了下来,自己倒了一杯酒:“这值当什么?调你出京公干,压根不用他一句话,连他一个眼神都不用,只要我说完请托,他‘嗯’一声,我辞了出来,下头自然会有人去办妥的。他都当到有飞鱼服穿了,却偏要客客气气,说一番我等忠心王事,接着推托说自己不是堂上官也不是首领官等等,不方便办事,这哪里还有什么情分?”
堂上官,正三品以上,去到锦衣卫衙门,正常得真正主持锦衣卫的指挥使,放宽一些,也得是从三品的指挥同知。
郭百户的这位旧上司,说不是堂上官,大约就是四品的指挥佥事,如果是从四品的镇抚使,那也是镇抚司的首领官了。但别看是四品的指挥佥事,一般飞鱼服,是指挥使才能穿得起的赐服,那位老上司能穿飞鱼服,说明权势是不差的。
按着郭百户的说法,就是没有情分。
“那郭叔这东西从何而来?不会是造假的吧?”霍长觉听着,却就沉声这么问道。
郭百户喝了半杯酒,瞇着眼,过了几息才开口道:“放屁!他不念情分,老子不能投到别处么?他觉得自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可南镇抚司和经历司那边,却有的人想要功劳,老子还真不信,豁出去了,办不成这么点事!”
“将军好本领,只是胡秀才如何知道,将军有这么一番本事?”王大头在边上,却就忍不住了,他本就不是个能忍得住话的人,是着实害怕郭百户,要不他早就问出来了。因为他听郭百户之前说的,胡宗宪跟这位,似乎就见过一面,也没什么深交
那王大头就不明白,为什么胡宗宪会认定,郭百户就愿意帮他?而且还确信郭百户能帮得了他?因为胡宗宪让他上京,可是指明了,让他不要找霍长觉,专门要他找郭百户的。
“何难之有?”郭百户听着,却笑得象只老狐狸。
接着他又向王大头问道:“你想知道?”
看着点头如捣蒜的王大掌柜,郭百户却侧着脑袋看了他半晌:“老子欠你的啊?滚!回去问胡秀才去!”
说着冲霍长觉挥了挥手:“衣甲到了南直隶就地领取吧,我给你弄了两匹马,就在门口,你带着这厮现在就走。”
“我不会骑马!”王大头吓得高叫了起来。
可惜这并没有什么改变,因为郭百户叫了驯象所的军士,直接就把王大头绑在马鞍上,而且威胁他,再吵就装囚车拖出城去。
“百户,这胡秀才怎么知道,您会帮他?”看着霍长觉和王大头的身影在视线里消失,边上有军士也禁不住向郭百户问道。
“老子今年多大了?三十五!懂了么?”郭百户这么对那军士说道。
不单军士不懂,边上几个人也不懂。
三十五,一个没有什么后台的人,爬到锦衣卫的试百户,实缺的试百户,他能是个没本事的人?他就算一直溜须拍马,那他也必定是个长袖善舞的高手啊!而且在上报斩龙脉这样的事,被上头训斥之后,居然还能升一级,然后扔到驯象所,这就足以说明,郭百户的能力了。
而有能力的郭百户,如果甘心在三十五岁,就这么慢慢在驯象所里腐烂?
所以胡宗宪知道郭百户是个能帮他的人,而也非常确定,郭百户定会帮他。
坐回酒桌上,没有酒伴的郭百户,看起来眉目都比先前生动了许多,他慢慢地喝着杯中酒,突然轻笑了起来,以至身边服侍的军余,禁不住问道:“百户何以发笑?”
“也许我真能走出这驯象所。”郭百户看了那军余一眼,却是如此说道。
那军余听着,却就苦笑起来,进了这驯象所的上官,哪个不想要出去的?可都到这地步的人了,就没见过几个真能出去的,不过他犯不着去冲撞上官:“那是那是,百户定是公侯万代!”
“不,我说真的,我可能,真能走出去。你大约不知道我怎么走出去,哈哈哈哈!”然后他便醉了,尽管他醉,但他心里很清楚。
他怎么会落到驯象所?就是因为斩龙脉的案子不被上头认可。
这要翻得了案,他必然就能走得出去。
而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那位胡秀才,郭百户总觉得,是值得期待的一位少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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