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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惑心之术（第1页）

就在黑暗里，一盏灯笼泛着桔黄的光，这么慢慢悠悠地挤开黑色，一步步出现在了绝望的人们眼中。而随着出现在灯笼后面露出的，却就是胡宗完那略带着玩世不恭的笑脸。随着胡宗宪的出现，许多火把从他身后涌出，一下子似乎就把无边的黑暗都驱散了。

之前缠绕着众人的恐惧，让他们烧椅子，跳上桌面自保的狼狈，随着胡宗宪的出现，这一切如同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让人心头发寒的黑色触手，细而密的黑色触手，也再没有出现，那会吞噬光明的黑暗，也不知遁去了何处。

“这就有点尴尬了，你们跟我全无瓜葛，那我拼死拼活过来做什么？”胡宗宪嬉笑着，带着几分顽皮，重复着方才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下意识地回避着他的眼光。

王大头从腰间揪出小瓷瓶，那是一早胡宗宪让他从藤箱里取出来的，此是随手拔出来，就砸在那些人跟前，辛辣的气味让人闻着一下子就咳了起来，而渐渐的，黑暗边缘那些黑而细密的触手，便再也没有出现在眼帘里了。

又一枚瓷瓶在地上摔得破裂，那些倒卧着的乐师和舞伎，纷纷爬了起来，如梦初醒。

而被包典吏和陈典吏扶将起来的杜某，禁不住呕了一口血出来：“姓包的！你竟敢向我动手！”

他不单是慌乱之中被撞伤的，更加是被气的，包典吏那在生死边缘，撕破脸皮给他的那一巴掌，让杜某高傲的自尊无处安放。他这一口血，在九成是被气的。

所以这时包典的搀扶，一点也不能平息他心中的怒火。

“包典吏敢向您动手？”胡宗宪走过来，一脸好奇地冲着杜某问道。

杜某咬牙切齿地甩开了包典吏和陈典吏的手，恶狠狠地叫嚣道：“竖子欺我，以直报！以直报！”

以直报怨，就是说，他是铁了心，要跟包典吏还有陈典吏两人算账的了。

杜某在大家都活不了的时节，那当然包典吏可以扇他脑袋瓜子巴掌，大家死都死在这里，谁还含糊谁？可这要是没死成，问题不就来了？

包典吏的胖脸感觉在火把光照下，随时都能哭得出来一样；至于陈典吏，是张开了嘴又闭上，大约原来他是想分辩，这事不该捎带上他的，他并没有去扇杜某的后脑勺，可公门多年的他却转念又想通了——别说他，在场见了杜某窘状的乐师、歌伎，如果没有后台根脚，又不肯投身到杜某门下的，只怕都没有谁能平安无事的！

为什么？因为他们见到了杜某的丑态啊。

杜某是什么人？尽管他族兄杜举兄对他不以为然，可人家那是堂堂的举人。

身为知府那一级别的大人物门客，连知县都要降阶出迎的杜某，在摆脱了妖魔鬼怪的威胁的此时，那么他就是妖魔鬼怪啊，他就能掌控在场人等的生死啊！

所以陈典吏的脸上，有着沮丧的神色，看着也不比包典吏好到哪里去。

其实在劫后余生的欢愉之后，不过三五息，很多清醒过来的乐师的歌舞伎人，也想通了这一点了，眼里都渗出了泪水，不单是他们看到了杜某的丑态，而且在刚才争夺光明的时候，谁也没有心思去让着杜某，对他的踩踏也好，拳脚也好，谁在生死关头还在避忌这个呢？

可现在，怎么办？

王大头看着就希奇了：“这他娘的怪事年年有啊！都捡回条命了，就没一个会说人话，道声多谢的么？”

包典吏瘫在那里，惨然一笑，牵了牵嘴角，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们，哪怕是知县，知县也不可能为他们出头，而杜某更不可能忍了这口气，如果不发作，他杜某人传出去了，哪还有什么体面可言？被戏子踩踏，拳打脚踢，被吏目大耳括子招呼后脑勺，他必定会成为士林的笑柄啊！

看着胡宗宪挥手示意吴捕头先退出，陈典吏也惨然笑道：“秀才……此地已解困，你先回去休息吧。”

他是觉得没有必要连累胡宗宪，这等事，知县这百里侯来了都解不开，胡宗宪更加无能为力了。

就在包典吏和陈典吏不敢置信的眼光里，就在那些乐师、歌伎绝望的神色中，胡宗宪站在了杜某的面前，用他并不雄壮的身躯，挡下了杜某所有愤怒的目光：“杜先生，那是妖魔鬼怪的障目法。”

“障目法？”杜某冷笑着反问。

胡宗宪认真地点了点头：“障目法，你刚才是不是发现，那黑暗边缘，有无数细而密的黑发？”

看着杜某不由自主的点头，胡宗宪却又对他说道：“那就是妖魔鬼怪，扰乱人心的法子，之前还遇过，砍下自己头颅，提在自己手中，努力向在场人等，证明他是鬼怪的鬼呢。你也知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扰乱我们的人心，人人自疑，互相离心，这妖邪，才能作恶。”

杜某的脸色一变：“作恶？”

“天还没亮呢。杜先生你揣摩一下，要是你中了他的障目法，发展下去，鸡啼之前，将是如何？”胡宗宪笑着说道，把折扇在手心里轻轻拍击着，如同是某种节奏一般。

杜某自然也不是傻蛋，听着胡宗宪的话，想了想，却就觉得心里发毛了。

因为如果胡宗宪没有跟他分说这一节，按他的性子，发作下去，无非两条路。

一是包典吏、陈典吏和在场人等，惶惶不得安宁，也没有人敢于接近他，如果真的再遇鬼怪来袭，绝对不会有人对他施以援手的。

一是在场人等直接发了狠，让他杜某人直接“被鬼怪所害”了！

胡宗宪伸手握着杜某的小臂，却把他拖到边上，低声说道：“可曾记得大泽乡？”

杜某听着眼光一缩，连接点头，却是开口大声说道：“方才大家都为鬼怪所迷惑，所看见的，所以为，都当不得真！一定不要心中有什么顾虑，我等却是要齐心协力，共度时艰啊！”

包典吏和陈典吏是反应快，望着胡宗宪，跟见了鬼似的，这怎么可能？

难不然这胡秀才还会惑心之术？要不怎么可能让杜某这样强扭过头啊！这不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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