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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到了白龙潭行宫,便传出消息,说是容妃罚乌日娜不许晚饭。托娅哼道:一个蛮荒之地来的奴隶,也想攀高枝儿!其木格笑道:你要当心。容妃虽然讨厌她,可还有皇上呢!托娅道:是,奴才省得。紫纹给那贵人捶腿,不说话。正说着,只听外面一个太监道:皇后娘娘叫那贵人去一趟。托娅忙道:那贵人马上就去。其木格口中道:什么事啊!慢慢下了床,紫纹忙扶她站起来。托娅扶着她出了门。
进了皇后的屋子,其木格给皇后见礼,问她有什么吩咐。皇后笑道:坐吧。其木格坐了。皇后才看着她,道:早上的事,本宫听说了,乌日娜是新入宫的,妹妹你多担待。其木格忙站起来,道:娘娘这是说我不是呢?皇后道:你坐。容妃叫彩云来和本宫说,说她的奴才她自会管教,也叫你不要纵容了自己的奴才。本宫觉得说的有理。说着看了托娅一眼。托娅心里一惊。其木格道:是,谨遵娘娘教诲。
皇后又一笑,温言道:妹妹,容妃妹妹也是有苦说不出,你别往心里去。其木格看着皇后,那拉氏于是微微点了点头。出来以后,托娅怒道:这个贱胚子!皇上竟然如此护着她!其木格心头郁闷,越想越生气,回去以后便绞绣筐里自己做了一半的小香包。紫纹吓了一跳,忙抢下,道:贵人这是怎么啦?托娅便把刚才皇后的话说了,说定是容妃被皇帝逼迫说了那话。紫纹默默不语,收拾了绣筐,坐在一旁缝补香包。
第二日出发,一路无事,快到密云行宫的时候,皇帝突然下旨,说要乌日娜前去伺候。李玉过来,领着乌日娜上了皇帝的御辇,众人哗然。进行宫大门的时候,皇后见容妃脸色十分难看,心头窃喜,走过去拉起她的手,道:妹妹哪里不舒服?路上累了吧,好好歇歇。容妃勉强一笑,道:我没事,谢娘娘关心。其木格满面怒容,无心幸灾乐祸。舒妃撇撇嘴,道:不过就是新鲜个几天。
皇帝的院子里很快就传出暗哑的琴声,和悠扬的歌声,又是那首《草原情歌》。琴声断断续续弹一了下午,直到晚饭时分,乌日娜才回了容妃的屋子。她跪在容妃身前。容妃道:本宫想错了你。乌日娜道:皇上要奴才伺候,奴才不能抗旨。容妃道:你可对得起达尔汗亲王呢!乌日娜道:他已不要我了!我和他再无关系。容妃道:那你可对得起本宫呢!乌日娜道:娘娘您虽然出身高贵,生得又美,但我们各凭本事。容妃大怒道:你说什么?!
乌日娜笑起来:那你觉得我跟着你是为了什么?做奴隶的生活,我已过够了!容妃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手指着她。彩云忙上前扶住容妃,训斥乌日娜道:没脸没皮的奴才!敢这样和娘娘说话!达尔汉亲王对你还不够好吗?他想你代他照顾娘娘,才将你给了娘娘,瞧你做的好事!
乌日娜又笑起来:他对我好?他想和我睡就和我睡,想让我弹琴就让我弹琴,想把我给人就把我给人,我就是奴隶。你知道他有多少妻子?我算什么?!不错,在他身边,我是养尊处优,可他是我照顾大的,那些是我应得的!彩云见她说话粗俗,也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皇帝走了进来,见这光景,面上不快,去将乌日娜扶了起来,对她道:没事吧?乌日娜摇摇头。皇帝便斥责彩云,道:大胆奴才,你主子还在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彩云心中一惊,立刻跪倒在地,只听容妃道:皇上,您还记得沉璧是她的主子!说着,滴下泪来。
皇帝见她如此,忙走上前去安慰,容妃于是靠进他怀里,道:皇上,沉璧讨厌这个没规矩的女人。您让她们都下去吧。皇帝道:好,你们都下去。李玉立刻将所有人赶走了,然后对容妃道:娘娘,您想多了,下午皇上就是听她弹琴唱歌,解解路乏。皇帝立刻给李玉使眼色,李玉会意,出去带上了门。
接下来的晚饭,福康安没和皇帝容妃一起吃。这一夜皇帝歇宿在容妃处。第二日一早,启程回京时,容妃的队伍里已没有了乌日娜。春梅便找了个机会来问罕古丽,罕古丽道:她被留在密云了。但不肯多说。
春梅回去告诉了舒妃,并问道:这是什么意思?皇上之后悄悄来密云宠幸她?容妃能愿意?舒妃也很不解,想了好一会儿,道:我知道了,这是皇后娘娘的主意。皇上还存了要她的心,但又不愿意容妃伤心,于是便让皇后娘娘想了这么个招,皇后娘娘的意思,容妃不能说什么。春梅恍然大悟。
皇帝那头闹得不可开交,春和园里却是一派静谧。
现在已入十一月,璎珞临盆在即,叶天士从嘉兴来了,就住在春和园里,因二胎生产时间短,富察府选了两个产婆,也像去年一样,住在春和园里。傅恒自科尔沁回来,送令嫔入宫后,便一直待在家里。他和璎珞待在一起,早晚扶她走路,日里,璎珞或躺或睡,因她坐着已极不舒服,他就在一旁看折子,军机处还是每日从圆明园给他送两次折子。
他每日抱福隆安来和璎珞玩一会儿,福隆安已经一岁多,正在蹒跚学步,十分有趣致。阖府上下都喜悦地期待这第二个孩子的降生,马神庙街的众人也十分期盼,老夫人总给菩萨和容音上香,求保佑生产顺利,母子平安。
从科尔沁路上回来,一路无事,傅恒放了心,孩子不会早产,到家之后,夫妇二人便都想孩子快些出来,但这孩子十分淡定,只在肚子里活跃。叶天士叶便笑,说自己没什么办法,叫夫妇二人不要心急。
这日,睡到半夜,璎珞终于作动,傅恒立刻起来,叫醒众人,自己将璎珞包裹在厚厚的斗篷里,搂扶去了前院的枣生堂产房,产房早已准备就绪,立刻生上了火盆,他小心地扶璎珞半靠在床上,一直坐在床边握着璎珞的手。两个产婆,海氏和珍珠都来了,忙碌地开始准备。叶天士进来给璎珞把脉,他对傅恒道:姑娘一切都好,这一次会比较快。傅恒点点头。叶天士出去后,傅恒又坐回床边的凳子上,握着璎珞的手,心里满是紧张。
傅恒早已决定这次在璎珞身边一直守着,叶天士同意了,那两个产婆自是不满,但春和园又给她们每人再封了一百两银子,便也不再说话。璎珞紧紧攥着傅恒的手,傅恒见她疼得小脸皱起来,十分心疼,只能也紧紧攥着她的手。能看见璎珞,心中安定,他没再流汗。
有他在一旁,璎珞心里也十分安定,只是疼得说不出话来,满头大汗,傅恒给她擦汗。天大亮后,很快就到了最后阶段,孩子的头出来后,产婆叫璎珞使劲使劲,傅恒也一直鼓励她,紧紧握着她的手,好几声撕心裂肺的叫喊以后,孩子终于娩出,产婆一拍孩子,孩子立刻呱呱大哭起来。
傅恒热泪盈眶,仰头看去,只听产婆道:是一位小姐,母女平安。这哭声较儿子出生时也细柔些,他高兴地紧了紧璎珞的手。璎珞倒在枕上,双目紧闭,头发全汗湿了,贴在脸上,傅恒轻声说道:终于见到姜姜了。璎珞睁不开眼睛,勉强微笑着点了点头,傅恒淌下泪来……
因璎珞果然生了女孩,容妃令嫔完全信了蒙古接生婆婆的话,皇帝便在回来后的一日傍晚,自己去把那话告诉给太后,说魏湄将生男孩。太后兴高采烈,立刻宣魏湄来赏。之后教奕禄上来吩咐,说还有最后一个月,他务必要万分小心,绝不能出岔子,奕禄自是谨遵懿旨。魏湄还是自科尔沁回来后,第一次见皇帝,因皇帝一回来就在处理堆积如山的折子,一直看着皇帝。皇帝也微笑着看她。太后见二人光景,便道:我乏了,你们俩说说话儿。
皇帝牵着魏湄的手,细君在另一边扶着她,一起回了五福堂,皇帝立刻要她去榻上靠着。她便看着皇帝,拉着皇帝的手,问他路上好不好,最近身子爽不爽。皇帝都一一道好,又问她感觉如何,她便笑着将皇帝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皇帝陪了她一会儿,才和李玉出来,去了杏花春馆庆妃处。自南巡后,皇帝和庆妃开始亲近,她的性子谨小慎微又柔顺不争,皇帝和她在一起时感到前所未有的家常平静,这也是科尔沁回来后,皇帝第一次见她。
庆妃早已准备好接驾,迎他坐了,便叫给皇帝更衣传晚膳。皇帝说自己刚从太后那里来,说太后夸她孝敬细致,道她辛苦,她只是微笑着摇头,说那全是应该的,并问候皇帝。二人用过饭后,皇帝便问她两位阿哥的情况。庆妃道:大事没有,小事,臣妾不知当不当回。
皇帝道:什么事?庆妃道:四阿哥院子里两个宫女吵架,其中一个跳井自尽了。皇帝放了茶碗,生气地说道:跳井的宫女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永珹呢,他不过问?他的福晋呢?也不过问?
庆妃忙道:皇上息怒,按宫中规矩,宫内的井亭每晚都是要由首领太监上锁的,晚上七点上锁,早晨五点开锁。那小宫女便在井亭刚开锁,而四福晋还没起床时跳了井。因为当时其他的宫女,太监都正忙着,没人注意。
皇帝问道:这两个宫女是为何事吵架?庆妃道:听说是福晋偏心,详情奕禄大人知道,但臣妾不便过问。皇帝生气道:还是他福晋的错。皇额娘要是知道了,得多生气。宫中已很久没发生这样的事了,永珹的福晋还是皇额娘一家。庆妃忙道:皇上放心,臣妾让奕禄大人遮掩了此事,不仅太后不知道,宫中其他人也不知道。
皇帝点了点头,又问道:永琪院子里呢?庆妃知道皇帝知道原来永琪不去和胡嘉佳,容妃和他说过,忙道:永琪和福晋和两位格格相处融洽,皇上放心。皇帝看着她,道:朕知道,永琪是你养的,但若有事,你绝不能包庇他。见皇帝郑重而严厉,庆妃立刻起身跪下,道:臣妾绝不敢包庇任何人,皇上放心,若永琪有错臣妾不报,那是害了永琪。
皇帝也觉得自己话说重了,将她拉了起来。庆妃又道:皇上,四福晋年纪小,慢慢教便是。皇帝道:回头你去告诉皇后,叫她仔细问清楚,叫她教,下次再出现这样的事,朕绝不轻饶,皇后是六宫之主,永珹又是她养的,她不会不懂规矩吧。庆妃忙道:是,臣妾遵旨。然后去看李玉,李玉也吓了一大跳,微微摆了摆手。
第二日,庆妃便去镂月开云说了皇帝要她传的话,皇后那拉氏听了也十分生气,宫中最忌讳虐|待宫女和宫女自戕,又问庆妃详情,庆妃说自己也不知道,听奕禄说问了另一个宫女,她不肯说究竟是为什么事,四福晋也没说话。
末了,庆妃道:皇后娘娘,皇上问起,臣妾不得不将此事告知皇上,还请您宽谅。那拉氏温言道:你做的对,这样的事,本宫也必须告诉皇上。永珹虽然是本宫养的,但他若做的不好,本宫绝不姑息。
庆妃从皇后处出来,去了天地一家春。容妃见她来了,便叫人都下去,并关了门,带庆妃进了内堂。庆妃吃了一惊。容妃道:昨儿晚上姐姐那里的事,李玉今天一早告诉我了。庆妃点点头。容妃又道:李玉说,皇上昨儿晚上发那么大的火,其实是因为前边儿的事。庆妃有点儿诧异:前边儿?什么事?容妃道:我也不知道,李玉没详细说,只说四阿哥在前边儿有些事没办好,皇上生气,把他身边的人都罚了。
庆妃闻言大吃一惊,看着容妃。容妃点点头,道:这时候,我和姐姐都不应该说话,装作不知道,更不要提永琪,好坏都不要提。庆妃点点头,道:谢谢妹妹,我知道了。又告诉容妃说,刚才在皇后那里,皇后说的那最后一句话,看来皇后也知道前边的事。庆妃走后,容妃便写了信,让陆文洪带去春和园。小戏们练唱排戏从未停止,年关在即,还要上演新戏。
永珹正在闭门思过,他没想到,皇帝回来后,竟然发落了这么一件小事。永珹因在吏部学习,又是皇子,于是参与了许多吏部的要案。现任吏部满尚书傅森,爱新觉罗氏,是宗室成员,乃康熙三十三年进士,今年才上任,而吏部汉尚书是汪由敦,也是今年新上任。日常和永珹一起出入的是吏部侍郎塔里,塔里是傅森的近臣,傅森自是嘱咐他好好关照四阿哥。
鄂党胡中藻一案自乾隆二十年二月,皇帝密谕广西巡抚卫哲治开始,只一个月时间,便迅速结案,处斩了胡中藻。此后,鄂党的所有官员受到株连。胡中藻有一门生名叫程颢,从通政使司正四品副使贬为正七品经历,通政使司俸禄本就不高,加之俸禄剧减又不贪墨,害怕再被扣上结党的帽子,不敢问相知的官员借钱,亲戚朋友也对其避而远之,无奈只能借高利贷,后还贷无门,被高利贷恫吓,绝望之下,在家中自缢,余下老小四十几口人。
此事报到吏部,因出了人命,侍郎塔里亲自处理,他便问四阿哥意见,永珹责程颢不该借高利贷,教不发官恤银子。于是引起了朝中多人不满,御史各种议论上本,汪由敦便如实上报了皇帝。这并非大事急务,所以皇帝是到科尔沁回来后处理积折时才看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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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森的身份和官历如文中所示。傅森和汪由敦是乾隆二十二年授的吏部尚书。塔里和程颢为小说杜撰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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