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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又生一劫
我和杜兴都住在警局,每天睡醒起来直接上班。我俩也懒,所以早饭都让王根生带。可从普陀山回来后的第三天,我和杜兴上班快半个小时了,王根生还没来。
这挺出乎我的意料,那小子时间观念很强,我印象中他从未迟到过。但谁没有个什么事儿啊?我也没想那么多,寻思趁等早饭这段时间,先忙活下手头上的杂事儿。可杜兴就不行了,其实这爷们儿也不是真饿,就是没事儿找事儿耍点儿小无赖。他故意捂着肚子,窝坐在椅子上连连喊饿。
我本来没理他,但架不住他这一通念叨。他足足喊了十分钟没停歇,我后来脑袋被搅和得特别乱,甚至写报告时还写了一个饿字。我实在受不了了,走到杜兴旁边,指着门上的挂钟说:“大油,你看好了,现在8点45,你再挺一刻钟别说话,9点钟王根生不来的话,我下去给你买吃的好不好?”
大油是我给他起的外号,刘千手叫他枪狼,我要再叫他枪狼那多跟风?反正他在监狱当过一号狱霸,这称呼也没差。杜兴瞥了我一眼,说行,随后往桌子上一趴呼呼睡起来。我记得练武之人都勤快,杜兴这么懒散,身手却这么好,我咋想咋觉得没天理。可不管怎么说,他能老实一会儿就行,我趁空也赶紧把这报告写完。
杜兴一直没看时间,但9点整的时候,他突然坐了起来,也不知道他生物钟咋这么准,这次他不念叨王根生了,反倒对我喊:“李峰,李峰,我饿了。”我报告差最后一段,结束语很关键的,被他一喊,我心说完了,不把他喂饱,这报告是真写不出来了。
我这就要下楼,还没等我出去,刘千手从他办公室急急忙忙赶了过来,见到我俩直接来了一句:“王根生出事了。”我开始有点儿不相信,王根生啥人我还不清楚?那是过马路不是绿灯都不走的主儿,重案也不接,更没有仇家,他能出事?简直不可能!
但刘千手很严肃,不像开玩笑。这下我和杜兴顾不上什么早餐了,杜兴还追问一句怎么回事。刘千手长话短说,指着手机道:“刚才有人给我来了一个短信,写的是让我们准备给王根生收尸。”
我第一反应是凶手,他把王根生抓了。我又跟刘头儿建议,让他给王根生打电话试试。刘千手苦叹一口气,说这招他早试了,王根生关机。
我傻眼了,光这点儿线索,凶手还神出鬼没的,我们上哪儿救人去?刘千手倒挺冷静地拿出一套方案,他把手机塞给我说:“我这手机通信录有个分组叫野狗群,里面全是我认识的线人,你和枪狼现在就挨个儿给线人打电话,并把王根生的照片传过去,让他们瞧一眼,发现可疑目标就联系咱们,记得提一嘴,有重赏。”我俩点点头,刘千手又一扭头往楼下奔去,我猜他是跟上头申请资源去了,让各区派出所协助一下。
我本以为刘千手交代这活儿没啥,但翻开他手机一看,我的娘亲,野狗群一百多人,我和杜兴这一上午不用干别的,光打电话了。不过往深里想想,电话打得越多越好,至少多打一个就多一分希望。
可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我们熬到快下班时,也没王根生的消息,这可把我们仨都愁坏了,刘千手还来到我俩的办公室不走,我们一同吸着闷烟。
我担心王根生之余心里也这么想,这个凶手赚大发了,我们市局两个探组,都败在他手上了,连死伤带失踪少了四个警员,合着一般凶手见到警察都得躲,他可好,专挑警员下手。
没多久小莺来了,她抱着一个资料夹,一定是鬼庙那件事又有了新发现。她一进屋就连连咳嗽,指着我们说:“你们能不能少抽点儿烟,呛死人了。”杜兴抬头看了小莺一眼,又瞧了瞧手中的烟说:“我们这叫惆怅!你懂什么?”
其实小莺也明白我们啥心情,她主动把窗户都打开,又劝了一句:“你们都振作点儿,愁什么愁呀?愁能解决问题吗?再者说,我会算命,王根生肯定会没事的。”我知道她在安慰我们,虽然道理是这样,但我们跟王根生的感情在那儿摆着呢。
刘千手定力好,先一转话题问起别的来:“小莺,你又有什么发现了?”“对。”小莺接话,还把资料夹摊开:“上次李峰不是说凶手用一个黑黝黝的东西把一探组警员拽走了吗?我们分析警员身上的伤口,大体知道了那是什么武器,还绘制了一个草图。”
那两个警员有一个已经殉职了,还有一个在医院深度昏迷中,我一想他俩也头大。我跟杜兴一起凑过去看那草图。这看起来是个爪子,我印象里自己从没见过这东西。杜兴倒是识货,跟我们说:“这叫铁八爪,是特种部队攀爬时用的,但凶手用的这个一定改良过,爪尖又长又锋利还带着钩子。”
在平时我肯定有兴趣对铁八爪研究一番,现在却没那劲头,我哦了一声表示明白了,就又往后一靠,蜷在椅子上。
他俩也没继续说啥。小莺把资料夹整理好放在我们面前就转身走了。也说小莺真神了,一个多钟头后,刘千手电话响了。刘千手本来挺不在心地拿起电话看,但突然间他跟过电似的站了起来,还立刻接通。他显得有些紧张兮兮的,轻轻问了句:“根子,你在哪儿?”我一听这话哪还不明白,来电的是王根生,我和杜兴也站起来凑到他旁边。但电话那边没人回复,刘千手低头一琢磨,一下把话筒捂得死死的,跟我们说:“快,去技术中队,根子在给咱们留线索。”
技术中队这几天也都留人加班,很快就根据来电把王根生的位置确定出来。我发现凶手太聪明了,根据地图标示,这位置是郊区一个废弃的工地,拿荒无人烟来形容那里都不过分。说实话,我一直担心凶手把王根生弄到外地去,毕竟这么做也不是什么难事,弄个小货车,把他弄晕了塞厢里,谁能知道?不过既然在郊区,这一切就好办了,我们这些还留在警局的同事,组织起八个人开了两辆警车往那儿赶,杜兴也带着一把突击步枪。
冷不丁出现王根生不说话的手机来电,这让我怀疑是不是个陷阱,但不管什么陷阱,我们都不怕了。这次我们都全副武装,尤其杜兴还来一句,他外号叫枪狼,只要有把突击步枪在手,别说一个凶手了,就算凶手开个装甲车,他都敢斗一斗。
我们赶到工地时,天已经黑了。离得挺远我们就把警车停下来,全部步行悄悄摸了过去。我大体看了看这里的地势,除了一个移动房以外,整个工地都空了。那移动房全封闭着,连窗户上都镶着木板。
刘千手给我们分配了任务,我和杜兴跟着他往移动房里闯,其他五人把房子包围,枪全上膛,如果凶手逃出来,赶紧开枪,可以不管死活,只求火力集中压制。我被凶手弄得心里有点儿阴影,总怕我们走到这工地里又会从地底下冲出来个木桩子。我一边走一边留意着杜兴,心说只要他有任何反应,我一定要第一时间学着做。但这次我的担心有些多余,我们靠过去后,没出任何岔子。
移动板房的门都窄,杜兴让我和刘千手都在他身后,他举着枪当先一脚踹在房门上。他说过他脚力狠,今天一看,我算开眼了。杜兴一脚下去,房门不是被踹开,而是被踹飞了,呼地一下倒在里面,他还一马当先地冲了进去,喝了一声:“别动!”我和刘千手随后进去时都被屋子里的情景弄得一愣。
这屋子里一共有三个人,其中两个人被吊了起来,一个是王根生,双手被一条绳子死死地拽着;另一个出乎意料的是那胖爷们儿,被吊着双腿大头朝下。他俩都没死,王根生晕了,那胖爷们儿整个脑袋憋得通红,想晕也晕不过去,看我们来了还哭哭啼啼地直哼哼。而第三个人就是凶手,本来正在折叠床上睡觉,被杜兴的踹门声弄醒了,刚坐起来。
我看到这儿心里那个痛快,凶手没防备,被我们逮个正着,他保准跑不掉了。我顺带着又看了王根生一眼,心说得亏这小子报信,但突然间我又有些迷糊,王根生双手被吊着,他怎么拨的手机?可别说他是用脚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的,他那身手我还不知道吗?
凶手先发话了,他仍戴着面具,看不清长相。他也不害怕,嘿嘿地笑了一小通,哑着嗓子说:“这次我服你们了,能这么快就找到我。”
“别废话!”杜兴打断他:“痛快跟我们回去。”我还把手铐丢了过去,那意思让他自行把自己铐起来。但他根本不配合我们,还特别镇定地一伸手,把身旁的长刀拾了起来。
凶手这动作出乎我们的意料,杜兴特意往前走了一步,对凶手施加压力,“别考验我的忍耐力,你这次再耍花样,别怪老子枪里一梭子子弹全给你喂上。”凶手微微摇头,盯着杜兴说:“我承认你身手不错,如果那天我不是穿着护甲,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他俩都是高手,杜兴被敌人这么面对面地承认技不如人,脸色有些缓和。
我看到这儿心里叫糟,心说这凶手咋玩起心里战术了?这么发展下去可不行。我也壮着胆子往前迈一步,甚至特意把枪往下移一移,瞄准凶手的心窝。可凶手不理会我的动作,继续对杜兴说:“我身手是不如你,但你心里同样有一份儿恶,只是你把它封印起来了,从这点看,你没我想得开,也没我的悟性。我早年学武,也研究过机械机关与药物化学,本来我抱着善念,想用它来服务社会,但渐渐地,我的恶念开始战胜善念,让我止不住想去做坏事,我可以压住它,可有的人不行,他们的恶念一览无余。大玲子是这样,为了钱财跟了我这个糟老头儿;这胖爷们儿和他妻子本来不愁吃喝,却非要打歪主意发邪财;那小黄毛,仗着老爹有钱不学好,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他们都该死,也幸好老天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成为特使,将这些人全部送到极乐世界,你们没发现他们死前都笑了吗?哼!那代表他们悔悟了!”
说到这儿,凶手突然动怒,指着我和刘千手,还有刚赶进来的几个警员说:“你、你、你,还有整个社会!人类就是这样,让人与人之间因为同事、朋友、亲人、情侣的关系而有着某种联系,这也让你们被很多不属于自己的事束缚上了。为了生存,你们表现得表里不一,但我告诉你们,你们心中的那份儿恶一直存在着,只是少了一个东西把它引爆出来罢了。”
我发现这凶手哲学挺强,他说这点玩意儿真要细琢磨起来还有点道理。我们也不傻,不可能被他三言两语忽悠住,刘千手当先喝住他的话。凶手笑了,能听出他有些得意:“我本以为自己能完成上天给我的任务,现在一看,我做不到了,这没有关系,我尽力了,但现在我还要杀一个人,他必须死,因为他的邪念太大,不可饶恕!”
我一听杀人的字眼,心里就毛起来。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凶手要杀的人竟然是他自己。他指着自己笑了笑,一伸手把面具摘了。我本来还合计他杀自己干什么?当我看清他的相貌后,我就把其他问题全抛在脑后,整个脑筋也都瞬间短路。这个凶手竟然是江凛城,或者说他跟江凛城长得一模一样。
我特别不自在,刚往前走的一步也被我退回来了。我在想,杜兴真的没猜错,而那晚江凛城确实没出来杀人,那这一切怎么解释呢?灵魂出窍吗?
杜兴跟我想的差不多,他瞪着凶手直嘀咕。刘千手很聪明,一下猜到了关键:“看来咱们今天还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江凛城有兄弟。”我被他这话一点拨反应过劲儿,双胞胎!
凶手也不解释什么,他熟练地在脑门上画了一个十字架,又对着自己的脖子狠狠抹了过去。在他画脑门时,刘千手就招呼大家把他拦住,但凶手带着刀,我们谁敢上去,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自杀。他下手真狠,一刀下去,脖颈上嗤嗤往上喷血,而他就硬生生坐着,狰狞地瞪着眼睛死去。那被吊起来的胖爷们儿一直看着这边,尤其看到凶手自杀后的惨样,吓得哭了起来。我算服了这胖子,合着凶手死后还有人给他哭丧。
这么一来,危险解除了,可我心里一点儿都痛快不起来,凶手自杀前说了一堆模棱两可的话,尤其那所谓的上天给的任务,我们谁也猜不懂里面的意思。至于整个十字架凶杀案中其他的两个疑点诡笑和结痂,到现在也没分析出个所以然来。
其他警员看着凶手死了,全都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处理现场,解救人质,叫法医过来验尸。这活儿我伸不伸手都行,我就趁空出了移动板房,找个角落闷闷地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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