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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末路
刘千手又把那资料夹翻开给我们看,这里夹着几张图片,我和杜兴凑过去瞧了瞧。刚看一眼,我心里就有点儿堵,杜兴更是闷哼一声。照片中是阴公子的尸体,只是把头部那里特写与特殊处理了。之前我在现场看到过,伤口处血肉模糊一片,这次处理后,伤口变得特别清晰,而且那凹进去的地方还被染了颜色以便对比。
刘千手指着伤口跟我们说:“这里被法医专家分析过,看似撞出来的,其实是被小铜锤之类的东西砸伤造成的,而且这种铜锤的顶部还是特制的。”杜兴捏着拳头不说话,我是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好,锤王多厉害,我早就领教过了,他还在逍遥法外,要为阴公子沉冤报仇,不好办。
其实我还有很多疑问的地方想跟刘千手聊聊,可我话没来得及问,走廊就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个警员急三火四地往刘千手办公室里冲。我发现了,这世上二货真不少,刘千手这个大活人坐在我们办公室,他竟看也不看。我急忙喊了一句,还打手势说刘头儿在我们这儿。
那警员又跑回来,指着楼下说:“审讯室出点儿问题,刘探长你最好过去看看。”我们都对这次审讯很重视,刘千手手上还剩半根烟呢,也不抽了,丢在烟灰缸转身就走,可他还想着我和杜兴,来了一句:“你俩不用急,吃完再说。”我一看这状况,知道我这疑问今天是甭想问出结果了。我和杜兴又急着吃了几口,算把这夜宵草草了事,一同往审讯室那儿赶。
我俩跟刘千手是前后脚赶去的,相差不到几分钟,但趁这时间,刘千手就把问题处理完了,他站在走廊里,抱着胸待着。我发现个事儿,他袖子上有血,我估摸着刚才审讯室里是用刑了,刘千手过去劝劝啥的,真不知道是那哥儿四个中谁这么点儿背,挨了打。
我和杜兴本来想陪陪刘千手,但被他强行劝回去了,他跟我们说:“多睡会儿保持体力,随时可能行动。”我懂他意思,我们这叫随时待命,只要有人松口,那就得即刻出发抓其他嫌疑人去。我为了接下来的行动方便,跟杜兴提前去了枪库,把枪领出来,甚至为了让刘千手找我俩方便,我俩就在办公室趴桌子上睡起来。
大约在破晓时分,我正睡得迷迷糊糊时,刘千手大嗓门在走廊里喊开了:“有线索,全体出发。”我几乎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还站起来就走。我觉得我这都够迅速的了,但杜兴比我快,他早就窜到门口去了。我们在楼梯口处与刘千手会合,一同往下赶,这次走得很急,楼梯全都两个格两个格往下跑。
这期间我问了一句啥线索。刘千手说:“知道内鬼是谁了。”我一时间心里有点儿小激动也有点儿好奇,又问了句:“谁?”之前我在心里猜过几个人,但刘千手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甚至我失神下差点儿一个踉跄滚下去。他告诉我,内鬼竟然是王根生。我冷不丁都不信,甚至都有种问第二遍的感觉,可理智上告诉我,我没听错。
王根生,那个一直被我当作哥们儿的人,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还能潜伏得这么深。真看不出来,他有这么好的身手,能把余兆轩杀掉,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到我家。我想想就后怕。不过这么一来,有一件事倒是能说过去了,他以前是二探组的,那一晚去普陀山鬼庙,他却装出一副怂样来,其实不就是演戏吗?当时的他早就知道谁是凶手了,而且那时候他一定跟江氏兄弟的关系都不错,这才刻意回避一下。
刘千手想得周全,下楼时还趁空打了一个电话出去,让综合大队留守人员赶紧联系相关部分,密切监视车站与高速路口,还要把王根生的信用卡和银行账户全部冻结。我们都知道王根生的家在哪儿,一共两辆警车,往他家飞奔。不过我们也明白,王根生不可能是傻子,这时候不会笨得仍躲在家里。
我们抱着悲观的态度到了他家门前,我发现我们连开锁都省了,他家门露个缝,根本就没关严。我们进去后发现,这屋子乱得可以,但不是那种自然乱,很明显是有人走得匆忙,折腾出来的。刘千手让大家稳住,又分配任务,分区分片地搜,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物证或线索。
不到五分钟,冷青先喊了一句有发现。他搜的是卧室,我们仨全跑过去看。冷青正蹲在一个角落里,这里地板上有个暗格,已经被打开了,他从里面拿出一把小锤子。抛开这个案子不谈,我第一眼看到这锤子时,真想赞一句,好漂亮,好精致。也就20厘米的长度,锤柄上雕刻着纹路,锤头闪闪发光,还镶着一圈圈的金花,只是再凑近细瞧后,我发现锤头上沾着干枯的血迹。
这一个物证就足够了,我觉得王根生是内鬼的说法,是板上钉钉了。这时候又有人喊了句有发现,是在门厅那里,我们又都出去看。这次的线索不太明显,要不是那警员细心,真可能忽略掉。在墙面偏下的地方,刻了一个图案。我们都蹲下身。其他警员看着都一脸不解,纷纷猜测是什么意思,可我心里惊讶极了。
这图案,跟刘千手左胸上的那个文身几乎一模一样。本来刘头儿的神秘都够让我头疼的了,这王根生家怎么也有这东西?我心说难道他跟刘千手的神秘还有什么联系吗?不得不说我有点儿自私,用稍有警惕的眼神看着身旁的刘千手。刘千手现在的表情很木,他也不理我,盯着那图案一句话也不说,甚至对其他警员的猜测也不理不睬。只是他的眼睛出卖了他,我能感觉出来,刘千手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凶光,这很短暂,但就是被我留意看到了。
一阵手机铃声传来,打破了现在的气氛。是刘千手的电话,他摸着兜把电话拿出来。我发现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摁了扩音键接听了电话,这下好,我们所有人都能听到。电话是警局调度打来的:“刘探长,高速路口,半小时前发现可疑人物,按外貌特征的描述,应该是王根生。”高速!我心说这爷们儿行啊,真想跑路啊。我和大家的想法一样,不管他逃到哪儿了,赶紧追。可还没等我们行动,电话又说了一个事:“火车站那边也有情报,有人买票时很古怪,按描述跟王根生相符。”
我一下纠结了,心说这两个地方可是一南一北,都出现可疑人物了,我们先顾哪头好?不过这次有个好处,我们一共来了两辆警车,分工调查倒也不错。刘千手也是这样下命令的,我们仨开一辆车去高速,其他人去火车站。这次杜兴开车,刘千手坐副驾驶,我老实地躲在后面。杜兴可是有名的急先锋,不用说,车速哇哇快。这一路上我们是没咋说话,可等快到高速路口时,刘千手的电话又响了。他依然用扩音键,在对方还没说之前,我心里就犯嘀咕,心说不会又有王根生的消息了吧?这哥们儿是不是属孙悟空的,一下能有这么多分身。
但这次电话内容不是王根生的了,而且很可悲。它告诉我们,据外市警局的消息,阿豹死于家中,初步调查,是被钝器击打致死的。我和杜兴都跟阿豹有感情,我是愣住了,心里一揪一揪的,杜兴的反应更大,甚至都影响到开车了。刘千手当然没我俩这么敏感,还让我们稳住,尤其是杜兴,务必冷静下来。杜兴真有一套,使劲儿深呼吸几口气后,就把狂暴劲儿强行压了下去,只是在嘴里念叨一句:“问天,你个兔崽子,咱俩没完。”
其实我也这么想的,别看我不是锤王问天的对手,但他造的孽太深了,杀了太多不该死的人。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用枪把他崩了。我这么狠狠地想着时,猛然间杜兴来了个急刹车。这力道让我的脸直接贴到车座上了,如果是刚认识杜兴,只了解他表面的话,我保准以为是他耍脾气呢,但接触久了我了解他这个人,这急刹车绝不是意气用事。我没多问,顺着往前看了看,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杜兴急刹车的。
现在我们正处在一个敏感位置,本来这里道路挺宽敞的,但临时修路,对面那条道全被封上了,而我们这边只是个双排道,有一辆面冲我们的大卡车,居中把路给占上了。这卡车就静静地停着,我隐隐能看到,驾驶座上还坐了个人,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吸着烟,只是长什么样,瞧不清。
我和刘千手盯着那卡车瞧着,杜兴则把眼光放在路面上。这样拖了一小会儿后,杜兴摇摇头先开口说:“不行,这卡车停得太是地方了,咱们根本挤不过去。”刘千手本来想下车跟对面司机交谈一番,但他手刚摸到车把手时又犹豫上了。我也及时劝了一句,对面司机是敌是友还分不清,我们别急着往那边靠。刘千手又伸手摁着方向盘上的喇叭,算给对面司机一个提醒,杜兴也配合着打了几下闪灯。
开卡车的是老手,不可能不明白我们的意思。可突然间,他也把卡车车灯打开了。这车灯绝对是改装过的,光束特别强,晃在我眼睛上,一时间都让我有些天旋地转,就好像冷不丁裸眼看太阳一样。我急忙闭上眼睛,甚至还伸手抹了一下刚淌出的眼泪。杜兴和刘千手跟我差不多,全都不习惯地伸手挡在眼前,杜兴还骂了一句他娘的。
这还没完,卡车持续晃着我们,司机还吱吱打火,把车启动了。我一下有个极其恐怖的想法,心说这司机要是趁空把车开过来,岂不是能很容易地就把我们碾死了?我叫着杜兴,让他快点儿想招把车开走。可杜兴眼睛睁不开,怎么开车?刘千手有招,让我们别慌,他还一伸手把副驾驶的抽屉打开了。这警车以前我也开过,知道抽屉里根本没有啥,最多偶尔能看到一个空了的烟盒吧,可这次邪门儿,刘千手从里面拿出三副墨镜来。我挺纳闷但随即释然,心说这一定是刘头儿提前放进去的,没想到他还有些神机妙算,知道我们今天需要这玩意。我们仨急忙抢着把墨镜分了,这墨镜款式不一样,镜片也分大小。杜兴和刘千手都把大镜片的抢去了,我比较点背,拿了一个小镜片的,还是个女款的。但这时候谁计较这个?我慌忙把它戴上,虽然镜片小有点儿遮不住那强光,我眯着眼睛勉强凑合。
真如我所料,那卡车开始慢慢向我们加速。我对杜兴建议,快点儿原地调头,我们好抓紧甩开这卡车。这路稍微有些窄,杜兴左右看看,说调头费劲,他又一挂倒车挡,让车吱吱快速后退起来。我趁空往后瞧了瞧,我们正处在这段维修公路的中间地带,离出口不到100米,杜兴要是先倒车等出了这段路再调头,也是个明智之举。
坏就坏在这时候,从我们身后又出现两辆卡车,还飞速往这边奔。这不是好现象,甚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三辆卡车是有预谋的,想把我们弄死在这里。我有点儿着急了,相比之下,我们这警车什么都不是,硬碰硬地撞在一起,根本讨不到好。而且看那架势,杜兴倒车根本就倒不出去。刘千手也急了,把车窗迅速摇下来,对着卡车砰砰打了几枪。他一点儿后手都没留,子弹打得也准,正好打在司机面前的挡风玻璃上,本来我看得心里一喜,以为这司机逃不过去了,可谁能想到,那挡风玻璃竟一点儿事都没有,子弹射不进去。我第一反应是,玻璃防弹。这么一来,我们彻底被动了,有种困兽的感觉。
我有种悲观感,突然觉得死神离我们仨是如此之近。但我没放弃求生,对杜兴说:“咱们弃车逃吧。”杜兴没理会我,他的举动也有点儿怪,一直望着路边。路边都是土坡,土坡还有点儿陡,要我看少说有40度角。杜兴哼了一声,跟我和刘千手说:“他娘的都坐稳了,咱们赌一把。”我隐隐猜出来他要干什么了,但这想法忒大胆了,我的心不由得砰砰乱跳起来。
他来个急刹车,又正面向卡车冲了过去。我发现杜兴真猛,一点儿犹豫都没有,不断换挡加速,等距离差不多时,他一打方向盘,向土坡上冲了过去。这就是轿车比卡车多的优点,灵活性强。我们这辆警车,倾斜着跟卡车交错而过,只是它走的是路,我们走的是斜着的土坡。这真是赌,要是车速没快到一定程度,警车很有可能翻下来,而且要是这坡上稍有点儿坎,这车就很可能斜着飞出去。
我有些愣神,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刘千手倒没闲着,在我们经过卡车时,他拿枪对着卡车的轮胎砰砰打上了。这一连串子弹就是在蒙大运,可我们运气好,有一发子弹正好打在关键地方,卡车车胎砰的一声炸了。那卡车也一下失去平衡,在惯性的带动下,狠狠向土坡撞去。等我们警车安然回到路面时,那卡车已经停下来了,甚至就静静地停在那儿冒着烟,有种死一般的寂静。
按说我们逃过围堵,满可以就此逃走,但我们仨谁也没开口提这个,全都把枪拿了出来,一同下了车。另外两辆卡车被这个报废的卡车挡着,根本撞不过来,它俩又很有默契地停在路边。这代表的是一个信号,这俩卡车司机没逃跑,说明他们不怕我们,甚至极有可能带着枪械。我们仨没急着凑过去,反倒聚在警车后面,想以静制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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