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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端坐在轿中,繁重的头饰有些沉,颈上腕间佩戴得满满当当的琳琅首饰实在是压得人喘不过气,你双手交握在腿间,手里捏着个又大又圆的红苹果,身下的新被褥十分厚实绵软,这是惯常的习俗,新娘子坐上花轿前,娘家人要陪送一块新褥子折迭在花轿里,意喻娘家人永远是女儿的厚墩。你僵直着跺了跺冰凉的足底,大概是天气寒冷,你只觉脚上的新鞋还不够保暖,这是上轿前新换上的,嫁人的新妇不穿旧鞋踏新门,这也是俗礼的规矩,以示就此离别娘家水土。
这明明只是计划中必然进行的一步,你为此已不知在脑中演练了多少遍的场景,
可当这大红喜袍一穿,红布盖头一落,你拜别了朝夕相处的亲人,被搀扶着一脚踏进了这红木喜轿,噼里啪啦的鞭炮与锣鼓齐鸣,只听得周遭热闹的道喜和童子们的嬉戏打闹,随着声高亢的:
“吉时已到,新娘起轿——————”
轿子被四平八稳的抬起,一步一步的,沿着这熟悉的街道与簇拥的人潮,愈来愈远去,不知为何,你还是情不自禁的生出了些忐忑不安的彷徨来。你很想掀开盖头撩起纱帘去瞧瞧外头的热闹场面,但宋清许一个行坐蹈矩的大家闺秀,却是万万不可做出如此不雅的姿态来的。
轿子一晃一晃,
你端庄的坐在厚厚的软褥上,睁眼只有一片透光的艳红,索性闭眼省神,却不知为何突然天马行空的想起以前在《独异志》中瞧见的奇谈,说这宇宙初开之时,天下只有女娲兄妹二人,为繁衍后代,兄妹二人便商议着配为了夫妻,而女娲与兄成婚,为遮盖羞颜,乃结草为扇以障其面。扇与苫同音,苫者,盖也。只随着后来出现了更为轻柔简便的丝织,执扇遮面这才逐渐被盖头蒙头所代替······
这样离经叛道的出处倒也实在是有趣,你这样胡思乱想着心情反而放松了许多,但等待的时间便总是漫长而煎熬的,你低头望着手中冰冷的苹果,脑中又不合时宜的想起了约好要来“劫亲”的石燕,你自是知晓他如今恐怕早已殒命,自是不可能前来,但因此扰乱的心绪又不禁让你烦躁了几分,你只能闭目深呼吸了几下,试图静下心来重新的梳理接下来的计划,以赶跑自己此刻这些没头没脑的臆想:
你这些天一直有个疑问,那就是在原剧情中,“阮籍”这个人物所占据的分量。
你并未有机会面对面的见到他,因而你还无法判断,他的头上会不会有像你女主叁妹那样的简洁粗暴的系统提示。事实上,你对此持消极态度,因为目前为止,出现过系统提示的,也仅仅只有女主和石燕罢了。
你不清楚是系统的bug还是因为什么触发机制?因为目前也只有女主才是一见面就打了明牌的身份,即便是后来出现了系统提示的石燕,在你第一次与他碰面时,系统也是毫无反应的,如果说石燕是因为“该角色不存在”的特殊性而造成的bug,那宿淮安那边又怎么说?
这种反常一直使你耿耿于怀,
你做的最佳状况的猜测是,系统的确是会对主线的重要角色进行明牌提示的,但这种提示也许是和剧情的进展程度有关,男主与你认识的时候,他的确是“宿淮安”的身份没错,只是由于你后续直接选择放弃了他那条支线,因而目前你也就无缘得以见到以“皇帝卫秀”的男主身份出现的系统提示,也就暂时无从佐证你的这种猜测是否正确。
而至于石燕那边,根据你从他那里试探得来的情报,你对比过多种可能之后,决定还是将他列为bug造成的系统延误提示,这也是你最希望的一种答案,毕竟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便极有可能是另外的一种恐怖情况:
系统只会提示女主的明牌身份,以及,出现与主线剧情严重冲突的角色。
因为既然石燕因女主出现了,那他在原剧情中应该也是必然存在的一个角色,只是可能他原本的戏份与现在的完全不同,但由于你不明真相的狂刷好感而使得他偏离了原本的剧情轨道。这也便能解释为何他一开始出现时并未引起系统的注意,直到那个雨夜他的行为彻底崩坏ooc,这才引起了系统的警觉,向你发出了提示。
“喂喂!不是吧!好歹也是个系统哎!多少智能一点吧!你不会真的省事儿到只提示女主身份吧?!你不要这么过分啊我给你讲!炮灰就没有人权的吗?!我要求信息公开透明化!!”
·········
你有些崩溃的在心中对系统发出交流的请求,毫不意外,依然是半棍打不出个闷屁来,之前好歹还能偶尔从女主那儿戳开看看文案,给自己一种正儿八经带着系统穿书了的实感,如今女主也见不着了,除非你触发ooc惩罚机制,否则你几乎都快忘记这个叁无产品一样的系统存在了。
从私心出发,你自然宁愿石燕是bug,这至少证明了目前为止的主线剧情还是在正常进行着,男女主也在按部就班的相爱中,而你也总能在这本书剧情完结时,迎来一个不管是好是坏的结局,然后彻底摆脱掉系统,回家有望。
你憎恶系统,但它同时也是你回家仅有的一线生机,大概就像是攀援在树根上的菟丝子,你自然希望汲取它的所有养料,但在你达到目的之前,你依然还需要牢牢的攀附着它。
因而你是不希望剧情被彻底打乱的,那只是鱼死网破的最后方案,你只希望在主线剧情的大纲下,达成独属你的“炮灰女配的逆袭”,毕竟如果主线剧情崩坏,那因此而生的系统不管是崩溃还是清零,对想要借它回家的你来说,都不是个好消息······
不知不觉间,四周已一片死寂,
你从迷思中回过神来,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轿子已经停了。
“是到地方了吗?”
你心中不禁疑问,但直觉有哪里不对劲。
太安静了,
你凝神听了半天,却只有你自己的呼吸声,和身形微动间,从头上袖间传来的琳琅击脆声。这未免也太过反常了,毕竟你的陪嫁丫鬟就在后面,即便府内未作任何准备,只将花轿往后院一丢便不管了,那也不该这般悄无声息才对,你心中不禁咯噔了一下,升起了股不详的预感。
方才你还满心期待着待会儿见到了你那未来的夫君阮籍,定得仔细瞧瞧他头顶有没有系统的身份提示,也好给你的猜测来点证据,但现在这种乐观的想法已经跑得没影儿了,紧绷的神经顿时拉到最满,你的指甲都不知不觉间掐入了苹果的肉里,你只皱着眉屏住呼吸的静观其变,正欲张口呼叫春菀她们,却突的有一双手挑起了你面前的红绸,
你的盖头被掀下,
俯身向你的是一张秀致苍白的陌生面孔,穿着一身暗红的华贵官袍,发髻挽得很规整,额间缠着条和衣袍同色的额带,眉色有些淡,倒是一双眼细长纤薄极为出挑,再加之那苍白的肤色和泛着层青灰的唇色,便硬生生将一双上挑染魅的狐狸眼,压成了大病未愈的颓艳。
他的一只手上还捻着你红绸的一角,你已迅速进入备战模式,只有些紧张的略微坐直,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试图往后退去,却终只端庄的低头敛眉,轻抿着唇极浅的一笑,不经意间便露出了染了层薄红的耳垂,和正向这唯一的看客温顺低垂的雪白的皓颈。
“可真是不容易。”
红绸缓缓的落到了你脚边,有冰凉的手捏住了你的下巴,然后不甚怜惜的抬了起来,他松开了手,在你望过去的,因为疼痛而盈起些水雾的泪眼里,用大拇指在你涂满红脂的唇上极重的一按,再缓缓的放入了自己的口中含舔,你却浑身打了个寒颤,后背莫名涌起层毛骨悚然的冷汗,这明明是暧昧的调情动作,不知为何,你居然感受到了一种毫无来由的巨大恶意,
一种带着仇恨的,厌憎的,十分刻骨的恶意。
你只凝神看向他的头上,果然,什么系统提示文字都没有,这样在男主身边举足若轻的角色,还兼带“东厂厂督”这样一看就应该会和女主有戏份的男配,不可能连个重要主线角色都捞不到吧?你最希翼的第一种猜测基本宣告破产,而比起你原本设想更惨的是,这个多半是你夫君的重要人物,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对你敌意颇深,
这种情况下最好的自然是以不变应万变,但奇怪的是,他却似乎在你这样有些困惑不安的眼神中,脸色愈发的阴沉了下去,只看着你扯出个和煦的笑,但毫无笑意低敛的眼却使得这个表情看上去有些渗人,他已退开一步重新站到了轿门外,眼神瞥了眼落在你脚边的红绸,突的嗤笑了声,有些得意的挑了挑眉,侧头拂袖示意了一下,你只听得周围有些窸窣的响动,如此怪异的状况便是宋清许这样见过世面的大家闺秀也不禁心里打起鼓来,便只皱着眉欲要起身,还一边柔声呼唤春菀她们的名字:
“清许竟不知哪里做错,得如此轻慢,我好歹也是堂堂左相的嫡女,便是不得君心,自也不必如此作践才是!”
你此话一出,便是言明对方身份,阮籍反倒是一怔,只兀自阴沉着脸看你,随即突的几步向前将已起身一脚跨出轿门的你大力往旁边一扯,他似乎只是想拽离你,但你依然因这突如其来的惯性而跌坐到了地上,你还未来得及起身,他已半跪下来一手掐住你脆弱的脖颈,一边凑到你耳边低声的嘲讽:
“便是摆架子也得瞧瞧你现在的处境,清河宋氏的千金嫡女自是贵人多忘事,只如今你落在了我的手里,那我自会让你从此以后的一桩桩一件件都刻到骨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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