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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仙居这边,许颂功勒令安子赋跪下招供,安子赋被许颂功的随从按压着,却始终挣扎着没有屈服,此时他面色凛然,朗声道:“我有功名在身,何须向你下跪,你小小一个督窑官,横行乡里,不配任何人向你下跪。”
许颂功哈哈大笑起来,“你犯偷窃大罪,足以剥夺功名,还在本官面前耀虎扬威?”他大手将桌子拍得空响,突然怒喝道:“快老实交代,你为何前去我的私宅,你想得到什么?”
安子赋缄口不言。
许颂功对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点头,伸手要去拉安子赋的衣裳,是要搜身的意思,安子赋哪能受这等屈辱,立时挥手挣扎起来。那随从却是个武夫,安子赋哪里是对手,很快身上就掉落一物,随从拾了起来,呈到许颂功面前。
许颂功一看,愤怒之余,不由放肆大笑,这不就是他伪造的两份图册吗?这个安子赋居心叵测,却没眼色将真东西带出来。
“偷取矿藏分布图和历年开采手册……怎么?安先生也想开设民窑厂?”许颂功扫了他一眼,笑道,“大可直接和本官说呀!”
安子赋理好狼狈的衣衫,看向许颂功的眼神愤怒而隐忍。几日前,他与集资构筑私塾的几位乡绅在饭局上闲聊,听说了郎大人要来青釉镇巡查的消息,众人纷纷言说官窑厂多年来对青釉镇的把控,希望郎大人来了之后能罢黜废弃官窑厂。
安子赋深以为然,想起自己的学生乔言谨也向自己提起过水竹村被征地拆迁之事,又想起督窑官闹事纵马,当街鞭笞窑工的恶行,对官窑厂的痛恨越发滋长。
身为青釉镇本地人,安子赋对人们的苦难感同身受,寒窗苦读,栽培桃李,何尝不是为了回报乡里,面对官窑厂的恶行,他却顿感无能为力,直到他听到饭桌上一位乡绅隐约地说,若是能得到矿藏分布图和历年开采手册,呈于郎大人面前,必然能一举扳倒官窑厂。别人只是随口一说,他却动了心思。
许颂功为祸乡里却多番掩饰,自己有举人功名在身,若是自己得到了图册,呈于郎大人,郎大人必能惩奸除恶。
安子赋着意打听了一番,知道今日许颂功不在窑厂,又推测这等重要物件必是放在他能时时监守的地方,于是潜入他的私宅想一探究竟,却不想很快就暴露,只是他现在仍不知,自己偷到的东西是假的。
“快说,你有没有同党?”许颂功不知安子赋是个正直到不顾一切的人,他不相信一个书生能放弃大好的功名不要,来做这等毁自己未来官途的事情,见安子赋不语,他抽出了身上的鞭子,朝安子赋身前的地面挥去,木质地板上立时留下一道明显的痕迹,可以想见,若是抽到人的身上该是何等皮开肉绽的惨烈。
安子赋不是没有见过这等后果,上次杨青松伤得如何,他可是亲眼见到,但他还是眉头也未皱一下,不想在这等小人面前失了尊严。
俞柏彦看着那鞭子,摸着酒杯的手不住有些抖,心想若是失败的是杨青松,大概自己也要挨那么一鞭子了吧。也不知这个书生是谁,为何会半路杀了出来。
辰轩将已经沸腾的紫砂壶用工具夹了起来,快速放入浸了冰的水盆里,滋的一声,一切陷入沉寂。冰与火的碰撞犹如隐形之力,让壶在水中烈烈颤动,一如他现在忐忑的内心,然而他仍是竭力保持着冷静自持的神色。
努力平复下自己,辰轩去看许颂功随意扔在桌上的图册,其上已染了不少菜的油脂,那开采册子很薄,仿佛记录的开采次数并不太多,他心下立时有了怀疑。
许颂功见安子赋还是不答,起身来回在屋中走动起来,边走边想,逐渐觉得今天的事情好生蹊跷,晃眼看到俞柏彦额上染汗,垂目坐在桌前一动不动的样子,他心里不禁有了怀疑,转而走向俞柏彦,看到俞柏彦因为自己逼近而愈发惊恐的眼神,他不由问道:“俞老板,你好像很紧张啊?”
他的语气十分客气温和,俞柏彦却忍不住打了冷颤,牙关哆嗦起来,“大人,草民被您的威严折服……一时……一时不能自已,并非紧张,而是……而是敬畏!”说罢,有些牵强的笑了笑。
许颂功的眼睛微眯了起来,“俞老板当真是覃州来的?与这位安先生从不相识?”
俞柏彦大惊,原来许颂功怀疑与自己有联系的是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不认识,不认识!”俞柏彦赶忙解释,“草民是一介商人,怎么会和有功名的认识。”
话音刚落,眼前鞭子挥落,打在他身前的饭桌上,碗盘霎时震落,哗哗作响,满地狼藉。
俞柏彦吓得魂不附体,猛然起身,下意识朝辰轩跑去,大呼道:“啊!大鸟儿——救我!”
许颂功本来只是稍一试探,并不肯定,没想到对方竟然惊慌至此,而且……俞老板和范大师不是不相识的吗?
心中哼笑一声,许颂功发觉自己是入了一个极大的圈套,可笑,真是可笑,还好他准备了假的图册,否则,这些乌合之众岂不差点得逞?
“怎么?原来不止是俞老板,连范大师也参与其中?”许颂功质问着,他的随从立时想上前将两人擒住,许颂功伸手拦住,转而抽出随从腰间的刀,一步步向二人逼近。
俞柏彦吓得身子颤抖,握着辰轩的胳膊,躲在他身后。辰轩看着犹如屠夫的许颂功,握紧了拳头。
安子赋在旁大喊一声,“狗官,你做什么?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其他人没有关系,你怎能牵连无辜!你的刀子,朝我来便是!”
许颂功听得此言,反而越发肯定三人就是一伙,目光越发阴鸷,刀上仿佛染了寒光。
隔壁雅间自坐落后,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两个雅间只隔着一扇木门,辰轩此刻隐隐听到了有人拔剑的声音。为何要拔剑?难道一切当真契合了自己的判断,隔壁的人一直在留意他们的动静,此刻意欲相助?
许颂功已走到离他们仅两尺远的地方,隔壁的拔剑者似乎也走到了木门边,却仍然未有推门过来帮忙的意思。对方在犹豫什么?怕救了他们,打草惊蛇,或者并不能肯定他们今天的行为目的?辰轩竭力思索。
水盆中的紫砂壶终于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四分五裂,饱满的黄豆倾泻而出,撒满水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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