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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英直视着镜子,手里的金钗状似无意地在镜面上划来划去,可每一笔,都落在镜中瑜楚的脸上。
“你不过一个孤女,华家根本没有人在乎你,莫家呢,又远在天边,就是有心,也使不上力。就这样,你居然能风风光光嫁到宣宁侯府去,该说你运气好呢,还是会算计?”
瑜楚被瑜英的神态动作吓到了,后退了两步,直到靠上了桌沿,才觉得好些。定了定神,回嘴道:“谁说我没人在乎?我有娘,有璋哥儿,现在还有了世子。哼,你才是没人在乎的那个!”
瑜英握紧了手中金钗,指尖被压出了深深的凹痕,尖利地笑道:“你说的没错,我才是没人在乎的那个!老太太,大老爷,大夫人,他们最关心的永远都是华珣,华家的长子嫡孙!还有华瑜昭,那个最漂亮的乖女儿,攀龙附凤的乖女儿,光宗耀祖的乖女儿!我呢,只配嫁给一个瘸子,做大老爷往上爬的踏脚石!”
瑜楚默然,瑜英没有瑜昭漂亮,又不如瑜昭会撒娇,长辈面前一直没有瑜昭受宠。若仔细算起来,瑜英说是嫡长女,在华家的日子,其实还未必有瑜楚舒心。起码,莫氏是真心疼爱女儿,绝对不会拿女儿的幸福换取任何利益。
“还有华珣和华瑜昭,我的亲哥哥亲妹妹”,瑜英的语气越发狠戾:“以往我以为,别人不可靠,唯有兄弟姐妹不会害了我。结果呢?掳走你娘那次,我以为华珣是真心帮我,却原来也是踩着我向二爷示好,一见势头不对,立马缩头回去,再不管我的死活!我走投无路了,指望着在严府做一局翻身。无人可用,只能求助于华瑜昭,她倒好,直接李代桃僵,夺了我唯一的希望!现在人人都得偿所愿了,只有我,落在最后头,就连定好的亲事,也要看严家愿不愿意赏脸,让我给个瘸子做媳妇儿!”
瑜楚刚有些觉得瑜英可怜,又听她说出这番话来,不禁诧异。难不成她认为,她要欺负莫氏,别人就都得帮着,她要算计二皇子,人人就得顺着?华珣和瑜昭固然是对不起她,可她的所作所为,难道就对得起人了?
心中涌起的一丝同情很快又被厌恶取代,瑜楚不愿再停留,厌烦道:“这些话同我说有什么用?你该对大少爷和瑜昭说才是。你若没有别的事,我就走了。”
只是不待转身,衣襟就被瑜英扯住了:“我和他们之间的账,日后我自会细算,今日要说的,是我们之间的事。”
瑜楚忙去拍瑜英的手:“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没想到瑜英手上一使劲儿,力气竟然惊人的大,猛然把瑜楚拉向自己身边。瑜楚的腰撞在梳妆台上,疼的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就有丫头从外头探头进来,不安道:“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瑜英狠狠地瞪了丫头一眼:“滚出去!”把丫头吓得忙又缩了回去。
瑜楚被瑜英按在梳妆台上,心中大急。方才跟着她过来的是棠梨,可到了香草居外头,见来贺喜的女眷都没有带下人,为了不引人注目,况且想着这么多人,能有什么事呢?就把棠梨打发了回去。导致现在连个帮手都没有。就是唤人进来,这里里外外的下人,不是瑜英的亲信,就是罗氏的心腹,谁会帮她?
瑜英看着瑜楚惊慌的表情,脸上有几分快意:“害怕了?知道孤立无援是什么滋味了?”
瑜楚奋力拍着瑜英的手,低声道:“你着落到今日这番境地,又不是我害你的,你揪着我不放有什么意思?”
“不是你害的?”瑜英突兀地笑了:“那天在谢府,是我和二爷的第一次,我求了他娶我进门,他本来都要答应了,你却领了一群人到处找我,几乎撞到我们的面前!要不是有红叶灵机一动,我们险些暴露于人前!二爷因此恼了我,虽然后来我屡屡苦求,又曲意逢迎,却再没能让他松口。若不是为了进二爷的府门,我又何必冒险做出后来的事,又如何会如今日这般,任人践踏毫无还手之力?我本来是有机会成为人上人的,都是因为你!”
瑜英激动的浑身发颤,瑜楚趁机甩开她的辖制,退到屏风附近。两人中间隔了张八仙桌,要走的话,瑜英是决计追不上的。可她听了瑜英的话,倒被激起一丝怒意,也不怕了,讽刺到:“你同二皇子,不过是行了些苟且之事,没捞到好处,就赖到我头上?我瞧二皇子也没有多喜欢你,要不然,都是做了同样的事,怎么瑜昭就有本事让他点头?”
瑜英被戳了痛处,尖声分辩道:“那是因为他们被人瞧见了!”
“既然被人瞧见了二皇子就会答应,在谢府时,你做什么还要让红叶推我一把,转开众人的视线?让我领着人撞破你们岂不是更好?”瑜楚冷冷地回道。
瑜英被瑜楚的话刺的弓起了身子,宛若一只发怒的母兽,恶狠狠地盯了瑜楚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放松下来,脸上也带上了浑浊的笑:“你说我是行了苟且之事,那你呢?能让圣上给你这个默默无闻的孤女赐婚,还让宣宁侯世子心甘情愿地接受了婚事,你又做了什么?要我说,咱们府里三个姑娘,你才是最有本事的一个。我就不用说了,瑜昭如今的身份也是拿脸面换来的,唯有你,大张旗鼓地赐婚,风风光光地出嫁,所有的好事都让你一个人包揽了。我说,你也教教你可怜的姐姐,是怎么得到这一切的?”
瑜楚见她不讲理,怒道:“你自己整日里陷在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里,就当人人都同你一样了?”
瑜英挺直了腰背,冷冰冰道:“才当了几天的世子夫人,教训起人来倒是有气势。你以为我要去严府,就是一败涂地,再也不是你的对手了?你别忘了,宣宁侯世子再有本事,也不过是个四品武将,论品阶、论圣宠、论权势,能同严首辅比?我要嫁的严俊,再没有出息,那也是严首辅的嫡孙!背靠着严家这棵大树,以后咱们谁比谁强,还要走着瞧!”
瑜楚翻了个白眼:“你把我留下来,就是要说这个?说你以后会比我强?”
“我是要告诉你,我们俩之间的恩怨还没有到清算的时候,总有一天,我也要你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瑜英直视着瑜楚,仿佛起誓般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瑜楚一路小跑着从香草居回到了丛桂轩,脑子路乱哄哄的,满是瑜英狠戾的表情和语气,连路上撞倒了端着食盒的下人都没有发觉。
直到跑到了丛桂轩门口,瑜楚才停下拍了拍自己的脸:她不能让莫氏瞧出什么了,不然以她的性子,定然会日日担忧。莫氏的身体连同精神一起,在华敦去世时受了打击,情绪的波动很容易影响身体状况。而且只要得了病,不论多么小心服侍,都要缠绵很久。
“楚楚,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怎么只有你一个,丫头们呢?”
瑜楚正竭力恢复平静,猛然听到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姜衡。
“世子!”瑜楚飞快地扑到姜衡怀里,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清冷气息,觉得十分心安。在见过了香草居里可怕的瑜英,乍见姜衡,瑜楚只想就这么一直抱着他。
“出了什么事了?”姜衡敏锐地察觉到怀里的瑜楚不大对劲,不但呼吸急促、身体发颤,环着自己的小手,更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姜衡心中有些着急,便想拉开她仔细问问。
瑜楚感受到姜衡的动作,却抱地更紧了:“不要动,先让我抱一会儿。”
姜衡只得停下,任由瑜楚抱着。可也没多大会儿,得了消息出来接姜衡的田妈妈就到了,一眼看到丛桂轩门外相拥而立的两个人,唬了一跳,忙将两人拉进院子:“我的姑奶奶呦,这要让人看见了,可如何是好?”
瑜楚见了田妈妈,也有些脸红,丢下姜衡就往屋里跑。姜衡却没有一丝不好意思,微微向田妈妈示意,就不紧不慢地跟着瑜楚进了屋。
田妈妈只是怕大房的人挑瑜楚的错,且今日府中宾客多,万一给人瞧见,于瑜楚名声有碍,其实见他们小两口如此亲密,心中不知有多高兴。又见瑜楚即使甩脸色,姜衡依旧是一脸的宠溺,越发的欣喜,脸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盘算着晚间一定要同莫氏说说这件事,让她也放心。省得夜夜思量,睡不安稳,生怕瑜楚在侯府过的不好。
瑜楚在丛桂轩外做了半天的心里建设,又有姜衡这个定海神针,再见莫氏时,果然表现的十分寻常,似乎方才去香草居,真的只是简单地送了添妆。
等到了吉时,莫氏随口问瑜楚要不要再去送送瑜英,不待瑜楚开口,姜衡先寻了个由头让瑜楚陪着去响月斋歇一会儿。侄女儿岂能比得上女婿重要?莫氏当即让丫头去响月斋铺床,又嘱咐瑜楚不用在意时辰,等姜衡睡好了再开饭。
忙乱了一阵子,直到屋里再没了旁人,姜衡才捧起瑜楚的脸,沉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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