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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攻破冰墙,现在还没什么太好的办法,权仲白点头道,“正是如此,再说现在接近北戎的祭天圣典,估计他们会把何家山一带的兵撤一些回去,也减少出去巡逻的次数。做了冰墙以后,各门大部分都封死了,士兵进出,没那样方便,达延汗要和何家山联系,也比较困难了。”
从前的达延汗,何等威武,罗春都要被他挤得喘不过气来,他的幼子虽然继承了这个封号,却再也没了父亲的血性,多次想要归附大秦,进内陆生活,但大秦哪有地来安置他们?他简直是被逼着呆在领地上的。蕙娘想到今昔变化,免不得叹了口气,道,“这就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前人打下偌大的基业又是如何,后人守不住,也是百搭。”
权仲白搓了搓手,道了声好冷,因对蕙娘道,“昨日爹身边亲卫去山上猎了几头狼,你吃过狼肉没有?我们把爹喊来,烤着吃,拿盐搓过再撒点辣子,别提多惹味了。”
蕙娘也是好弄之人,现在横竖也是无所事事,虽说心里对权仲白出关的事依然怀有疑虑,但她是藏得住事的人,便欢笑道,“好哇,雪天烤狼肉,听着就带劲儿。”
便真的请了良国公来,三人在帐篷群中的空地里,烧了一把火,上头架了铁丝网,就这样烧烤起来,因军中不能饮酒,便没温酒,只是啜饮着热羊肉汤。
北地苦寒,平常还好,但凡有些追求的将领,到了冬天都会设法保证兵丁们顿顿吃饱,偶然见到荤腥。所以桂家军不能说多么饥饿,但权仲白手艺居然不错,被他这么一摆弄,香味传出了老远去。不少换防军士都隔了远伸脖子偷看,还悄悄地咽口水。蕙娘看了,便笑道,“爹,桂家军胆子贼大,您这统领身份,他们也敢胡乱窥伺帅帐。”
良国公欣然道,“还不都是仲白把这肉烤得太香了点。”
权仲白对外再有神医架子,在妻子和父亲跟前也就是个一般人,此时蕙娘和良国公都在安坐,只有他一个人忙里忙外的,将几串肉在火上翻转。听闻父亲这样说,他便搓着手道,“有什么事都怪在我头上,何等方面?爹您继续,不必碍于我在跟前,还不好说话。”
良国公对权仲白,从来都有点没办法,又有点说不出的,无可奈何的溺爱。权仲白这样说话,他也不生气,只是叹道,“不怪你怪谁?多亏给你说了这个媳妇,不然,你现在是把天都要闹破了。”
虽说是向着蕙娘说话,但话中那淡淡的疼爱之情,却是不容错认。权仲白把一块狼肉割了下来,送到父亲碟中,道,“别怪我啦,您老人家啊,先用点烧肉吧。”
他平时感情上也淡,蕙娘和他,可算是生死相依,一起经过了不知多少风霜雪雨,权仲白连自忖必死之时都说不出什么好听话,在他父亲跟前更不用说了。他和良国公,在许多事上也是矛盾重重,平时接触不多,就算有密谈,蕙娘也难在场见证。此时从权仲白这平平常常的一个举动,一句话里,她倒是品出了一些滋味,正在琢磨呢。权仲白也把一块烤得通红的肉块割到她跟前,道,“狼肉最补,吃这一顿,今年冬天不必怕冷了。”
蕙娘便笑道,“你也来吃吧,火盖上一点,让它慢慢烤。”
又惋惜道,“可惜来得仓促,没带烧刀子,吃烤肉就得配烧刀子,图的就是那股粗野劲。”
正说着,只听远处一声长笑,有人欣然从帐篷间的小道里转了出来,说道,“少夫人您这就有所不知啦,狼肉上火,再喝烧刀子,难免闹口疮。这吃狼肉,最好是陪我们西北的凤酒,绵长醇厚、中正平和,狼肉的火气劲儿,一下就能被压下去。这是军中不能饮酒,改日得闲,我送您两头狼,两坛酒!”
来人和良国公年纪约莫相当,蕙娘虽然和他素未谋面,但从他气度,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肯定是军营之主桂元帅。虽说桂家和宜春号以及她焦清蕙算是隐隐的同盟,但这的确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桂元帅桂明本人。
她站起身含笑招呼,“侄媳妇见过叔父。”
桂明欣然一摆手,“太客气了!我是一回军营,就听说有贵客驾到,赶紧过来拜会,没想到却是赶了巧,能偏几口狼肉吃。就是打扰了你们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了!”
三人自然忙都客气逊谢了一番,方才分宾主坐下,桂元帅十分自律,虽是主帅却也不肯破戒小酌,吃狼肉配羊汤,倒也是怡然自得。几人吃吃喝喝,只说些琐事,待气氛热乎起来了,蕙娘才笑问道,“叔父从西安回来,可曾收到消息了?”
这么大的事,桂元帅能不收到消息吗?他眉宇微微一暗,却很快又若无其事地咧嘴一笑,和蕙娘开玩笑,“怎么没收到消息?我心里乐得慌呢,只要含春能平安回来,我们家说不准就多了个公主媳妇儿,这是多大的体面?”
话虽如此,桂元帅眼中却是全无笑意,这一点,三个人都看出来了。蕙娘皱眉道,“这么说,您是——”
“皇命如山,”桂元帅叹道,“此事若能办成,西北少了多少兵祸?如此大义之事,我们全家赴汤蹈火都是在所不惜,我们——能不答应吗?信使过西安的时候,找我谈了半晚上,我当场就给皇上写了信,把我的态度给表了。”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是清楚了。权家三人对视了几眼,均明白了桂元帅的意思:这是不答应也得答应哇,答应了还有得周旋,不答应,对谁也交代不过去。
至于桂含春的意思?
在这个层次的博弈里,他本人的意愿,那根本就不在考虑范围内了。
“含春已经从京城出发,星夜赶往何家山了。”桂元帅又吃了一口狼肉,双眼闪闪烁烁,若有所思地瞅了蕙娘一眼,“这几天内,许就能到了!”
蕙娘微微一皱眉头,对桂元帅的态度又还有几分不解,她寻思了片刻,却又有些猜测,只是这想法还不成型罢了。便也按下不提,又和桂元帅说些别事。
别说,桂元帅对局势的判断还是挺精准的,的确,他回到何家山的第三天,桂含春也是乔装打扮,低调地回来了。
349、责任
既然是低调地来的,当然不会四处应酬,连蕙娘都没见过桂含春,只是听良国公提起,说是他带来了皇帝的回信。不过,信里怎么写的那也不用说了,桂含春人都到了,皇帝的态度还不明显吗?
既然桂含春回来,权仲白自然也该准备出发。因何家山人口众多、鱼龙混杂,当时和权仲白一道出关的燕云卫密探,也有一些压根都没回来的,现在他要上路倒是也简单的,直接蒙了头脸悄然从何家山绕出去,往另一个边陲小镇出关也就是了。他身为游医的全副家当还在那里等着他呢。
蕙娘虽然被说服了不跟着过去,但权仲白定了动身的日子以后,她到底还是有几分坐立不安——她发觉比起看着别人历险,她倒是更愿意自己亲身冒险,起码这样可以回避掉这种令人难受的失控感。权仲白也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便更加有点做贼心虚似得,进进出出都多添了几分小心。蕙娘看在眼里,也是哭笑不得——她也明白,权仲白是怕自己又动了跟去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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