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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璟宗鸭舌帽下的一双邪魅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沐苡卿,良久,他恢复好自己的声音,开口,“顾苡卿,顾叔叔当年出事的时候,你是怎么度过来的?”
换了姓氏称呼,但他并没有恶意。
江海这个父亲,一直对他这个儿子很爱护。从来不会逼着他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从来以朋友的身份与他相处。在他心里,这个老父亲是无比可爱的,因此,当林荟文的一通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实在不敢想,会有警察压着这个可爱的男人,给他戴上冰冷的手铐,推着他上警车,踏进那个威严而有些可怕的警察局……
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里是紊乱的。
他一个男子汉,还需要那么长时间来缓神,接下来还要去思考,还要去实践怎么处理后续问题。
这一刻,他突然又想到,沐苡卿这个瘦弱的女人,当时是怎么面对家庭变故的……
这个问题,显然让沐苡卿没有意料到,虽然有点戳痛心里的伤疤,不过能让身边这个男孩子好过一点,她也不介意。
“其实我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度过来的,应该算是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我跟我妈还在焦头烂额地想着怎么帮我爸打官司救他出来的时候,突然就传出来我爸畏罪自杀的消息。我妈是一瞬间疯的,或者说,致使她疯的因素很多,而那一刻,达到了极限。有一个精神病院的院长刚巧是我妈的朋友,她帮我照顾我妈妈,我去警察局收拾我爸的遗体。那个时候整个锦禾的人几乎都认为,这个市长不是个好东西,连我送我爸去火化的时候,工作人员都心不甘情不愿。我当时已经没有力气笑,没有力气哭了,不管是指责别人怨恨别人还是可怜我爸爸可怜我妈妈,我都没有力气了。我捧着我爸的骨灰盒回去,可是家已经被查封了,那个地方,只能叫做一栋别墅了。我爸的坟,在乡下。埋了骨灰盒以后,我住在那个院长家。花了大概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我才从房间里走出来,那个时候我看什么都是灰色的,人的脸都是分不清的,声音不管离我多近我都觉得遥远,还是院长的丈夫看不下去,一声厉喝把我叫醒的……”
两个人坐在角落里,一个安静地听着,一个安静地讲着,听的人明明不是他自己的故事,却控制不住地流下了两行热泪,讲的人明明说的是自己亲身经历,却反而波澜不惊。
也许,痛到深处是麻木的。
或者说,一些伤痛,在真正经历以后,才发觉自己的痛感是如此发达。
倏地,一双有力的臂膀轻轻地拥住她,肩膀上突然有一圈地方温热,是江璟宗的眼泪。
“顾苡卿——我可以这样叫你的吧?”像个可怜巴巴的孩子,问得又虔诚又卑微。
“嗯,当然可以。”
“我抱抱你。”语毕,后背上被人轻轻拍了两下,像是无声的安慰。
“江璟宗,你看,我都挺过来了,你还是个男子汉呢!更何况,江叔叔吉人自有天相。”退离江璟宗的怀抱,沐苡卿如慈母一般摸了摸江璟宗的脑袋,嗯……其实是摸了摸他的鸭舌帽。
身边的男孩子长长地吐了口气,终于扬起一个笑脸,虽然不是很明朗,但胜在积极。
他说:“我江璟宗才不会那么轻易倒下。”
沐苡卿笑起来,笑着笑着眼角突然冒出了两滴泪,原来惺惺相惜是这样的一份感觉。
庆幸的是,晚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提醒登机了。
到达锦禾也得是半夜,警察局那儿还是白天去比较好,先回江家一趟。沐苡卿没有再跟着江璟宗杜宇,而是打车去了锦禾市警察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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